聽見素問這麼說,陰朔微蹙的眉眼不由得舒展開來,倒也的確有這個可能。
陰朔想了想,道:“如此,那孩子便入天劍宗吧。”
入你個大頭鬼啦。
陰朔的心思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紫華頓時氣憤道:“小一的徒弟當然是小一自己教,有你什麼事!”
紫華雖然心如赤子,平日裡也愛撒嬌,但是他是真心將易塵當做自己的妹妹來疼寵嗬護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格外看不上那些對小一圖謀不軌的大豬蹄子。
雖然劍尊陰朔算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大豬蹄子,但是她這麼理所當然地將小一當做自己家的,還是讓紫華覺得不爽極了。
“小一什麼時候醒啊?”紫華可憐兮兮地拽著易塵的衣袂,“好不容易才見麵的。”
少言沉默不語,並不接話,但他知道,易塵隻怕是醒不了了。
陰朔他們不知曉,少言卻知道,小一麵上的麵具不是戴著好玩的,那摘不下來的麵具是大道對天道的保護,是道映出的假麵。
小一為何會變成了天道,少言……至今還想不明白。
不願意再打擾易塵休憩,幾位仙尊移駕了茶室,準備等待易塵蘇醒,唯有沉默寡言的道主,留在了易塵的身邊。
少言坐在床沿邊,靜靜地看著少女沉睡的容顏,一手伸出,似乎想要去觸碰她的臉,卻又很快便克製地收回。
悵悵然不必言表。
即便不能相對而坐,不能一同煮茶論道,但是如今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魔尊通過獻祭召請了天道,雖不算違背道規,但到底是不妥當的。身為此界天柱,他在找到天道化身之後應當儘快將天道送離此地,將一切失序的無常導回有常,畢竟維護一切因果始終的運轉,便是身為天柱的責任之一。
但是,那本以為永遠都無法相見的人,如今就在他的麵前。
恍如夢境一樣。
小一降臨此世的軀體並非她真實的血肉之軀,而是由魔修獻祭強行喚來的一抹神魂,沒有靈力供給維持那一絲牽係,神魂會很快回歸原地。
少言伸出食指,輕輕點在了易塵的眉心。
有光自麵具的眉心處溢散而出,一支焦骨紅梅的的圖樣逐漸顯現在慘白的麵具上,在眼角眉梢處開出了嬌豔的花。
黑白陰陽魚,焦骨紅梅花。
就仿佛一池塘澄碧的湖水,遊魚嬉戲其中,淬不及防卻有一支紅梅落入了水中,沁得清水都染上了冷冷的梅香。
贈予易塵的紅梅箋,是道主少言的立道之基——那年佇立與蒼山雲頂之上的仙尊,正是用這支焦骨紅梅,奠定了“道主”之名。
少言將這張紅梅箋贈予小一,是想成全自己的念想,也是為了斷卻自己的念想。
有些情愫就似小一的陪伴,那些美好而又溫暖的事物在她陪伴在身側時都是觸手可及的,但是觸手可及,卻不代表一定要擁有它。
道主看著小一,就像隔岸觀花,河岸那旁的花樹開得極美,他喜愛至極,卻不一定非要渡河去折花。
——原本,是這樣的。
可是紅塵就是有這樣多的陰錯陽差,緣之一字就是這般捉摸不定,道主也沒想到,那美麗的花樹會隔水而來,撲他滿懷芬芳。
少言輕輕撫摸著易塵的發,他曾經見過畫像中哀莫大於心死的少女,也曾伸出手想為她捋起鬢邊的散發。
就像孑然獨行的大道上突然得到意料之外的珍寶,令人珍而重之,不敢放下。
“罷。”
純澈的仙靈之氣灌入少女的神魂,輕描淡寫地,將魔尊的烙印抹去了痕跡,形成了新的牽係。
他輕輕繞起一縷柔順的黑發,那青絲纏繞在指尖,像纏綿不斷的柔情百結,像剪不斷的思緒,像難舍的眷戀。
“再等等,再等等。”
——等看夠了,再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