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自己睡了師父十幾遍還重複生了十幾次娃娃的經曆也不是那麼慘痛了呢……嗬嗬。
喬鹿靈想起自己那不知何處來的孩子,一時間悲從中來,忍不住抱著易塵哇哇大哭道:
“我的飛沉啊!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啊!長得跟師父一模一樣!我眼睜睜看著他從奶娃娃長成少年郎的啊!”
“那倒黴孩子怎麼就是假的呢?我不信啊!嗚哇——我的沉兒啊——!”
大概是真的傷心了,喬鹿靈抱著易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沒把自己哭暈厥了過去。
易塵有些頭疼地扶住了撕心裂肺的少女,她已經陪了喬鹿靈三天了,因為這女孩說自己無顏麵對自己的師父也害怕師父會把她逐出師門,所以寸步不離地跟著易塵。易塵發現她的狀態是真的很差,便也聽之任之地陪著她。
而這三天裡,喬鹿靈就這樣一邊糾結於自己對師父的感情,一邊又為那不存在的孩子傷心得不能自已。
易塵挺能理解她的心情的,畢竟再沒有什麼比奪走一個母親的孩子更殘忍的事情了。
她歎了口氣,伸手環著喬鹿靈的肩膀,正準備繼續喂對方喝心靈雞湯,房間的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易塵隻覺得懷裡一空,小小軟軟的少女就被人撈走了,霽雲道長抱著淚眼朦朧的喬鹿靈,伸出食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滴。
“彆哭了。”霽雲道長微微皺眉,眉心微蹙的峰巒透露著他不太美妙的心情,然而那卻並非憤怒,而是一種近乎溫柔無奈的憐惜之情。
“彆哭了。”他重複了一遍,語氣近乎斬釘截鐵。
“回去我們就舉辦結緣大典,然後一起將飛沉帶來這個世界,好不好?”
易塵無奈地撇過頭,不去看那邊擁抱在一起的笨蛋情侶。她百無聊賴地將目光移向窗外,卻看見了花樹下寂寥一身的白衣少年。
她陪伴了喬鹿靈三天,這三天來也沒有跟道思源說過話,說起來,這三天倒是他們相識以來分彆得最久的一次了。
易塵並不擔心太上忘情的少年會因為沒有她的陪伴而心生寂寞,哪怕此時他的身影看起來的確是太過孑然了些許。
易塵揚起唇角,笑著朝對方揮了揮手。
道思源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料想到易塵會注意到他,頓時抿了抿唇,目光沉沉地望了過來。
少年姿態清雋,麵容俊逸如月,隻是遠遠地站在那裡,就果真如傳說中的月中騫樹那般挺拔清湛,洞徹如水精琉璃焉。
不好繼續在屋裡當瓦亮瓦亮的電燈泡,易塵隻能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將空間留給另一對有情人。
她剛剛將門關上,還沒來得及轉身,鼻腔就仿佛捕捉到了清冽的冰雪之息,有人從身後環抱住她,寬大的衣袖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你三天不曾理會我了。”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清冷淡漠,聽不出什麼情緒,“易塵。”
他呼喚她的名字,態度認真得幾乎有些過火,易塵隻覺得耳根微微一麻,頭皮仿佛過電了一般,忍不住抖了個激靈。
她輕咳一聲,還想端住自己身為“成年人”該有的遊刃有餘的架子,少年的左手卻環過她的脖頸,半帶強勢地將她困在了懷裡,輕輕捏了捏她溫度有些燙手的耳垂。同時,少年冷淡地垂眸,平鋪直敘地道:“你害羞了,易塵。”
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
十六歲的道思源和二十一歲的易塵,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微妙地顛倒了過來,強勢且遊刃有餘的那一方反而成了本該什麼都不懂的少年。
易塵有些扛不住,她被少年牽著手,分花拂柳般地朝著庭院的另一頭走去,腦袋卻亂成了一團漿糊,什麼話也說不出。
兩人十指相扣,少年穿-插在她指隙間的手指仿佛無意識間地撥弄把玩著她的指頭,窸窸窣窣的癢意讓易塵忍不住抬頭瞪了身旁的少年人一眼,卻被察覺到她瞪視的少年回以了一個清冷的凝視,那眸光淡淡的,透著幾分憐意。
那是男子對女子方有的憐意,而非少年仰望著心慕之人時純粹的火熱與依戀。
仿佛一夜之間,對方就長大了——或許並不是一夜,畢竟幻境中他們相伴了相當漫長的歲月,哪怕如今夢醒了,記憶也未曾忘卻。
但是夢終究是夢,哪怕恍如隔世般遙遠,但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淡卻。
易塵已然擺脫了夢境的影響,少年卻似乎一夜間成長成了蒼天大樹。
易塵也說不清楚這種變化是好是壞,她隻能順其自然,對於少年的改變也聽之任之了。
半步金丹至金丹期,這是心境蛻脫的一大證明,但是能夠破繭成蝶,那結果終究是好的吧?
捧著一本醫書翻看著,被少年摟在懷中的易塵這般破罐破摔地想著。
少年掬起她的一縷發,湊在鼻尖輕嗅,他一手環在女子柔軟的腰肢上,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在她的發頂,掠過玲瓏秀氣的耳朵,落在她藏在墨發之下的白皙後頸。黑與白的強烈對比,讓那一小塊裸-露於外的肌膚白得晶瑩剔透,幾近透明。
他目光平和地凝視了半晌,似是欣賞,之後順從本心地俯下身,親吻那一塊雪般的晶瑩。
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肌膚,一觸即離的親吻讓少女渾身一震,幾乎是不知所措地回過頭,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
他就這樣安靜地凝視著她瞬間通紅的臉頰,看著她向來溫和而又從容自在的眼眸裡泛起無所適從的水色,心裡仿佛被暖意充盈。
像是某些無法宣之於口的小小壞心,破壞了她的遊刃有餘,他卻感到無法言說的歡愉。
——因為心懷渴慕之意,總會令人變得不像自己,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