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統一,六國覆滅。
雖六國已滅,但六國餘黨不在少數,都在想方設法的反抗秦廷,圖謀複國大計!
韓談,姬姓韓氏,乃是昔日韓國的貴胄公子。
在這個年代,公侯的兒子才能喚作公子,韓談出生在韓國的宗族,他一出生便麵臨著韓國落寞,秦廷崛起的局麵,果然,要不得多久,韓國覆滅。
韓談混在難民之中,逃離了韓地,離開韓地之前,族人們緊緊拉著他的手,泣淚嘶喊:“公子,逃出去,而後複國!”
“請公子詛咒,對天發誓,複立韓廷,複立韓廷!”
“好,我韓談對蒼天起誓,複立韓廷,與秦賊勢不兩立,否則……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呼——呼——”韓談從夢中省來。
他輕輕拭了拭額角的冷汗,向戶牖望去,透過寺人居住的戶牖,外麵天色已經大亮。
“很快……很快,”韓談幽幽的自言自語:“大計將成……”
韓談整理了一番情緒,收斂了麵容上的冷漠料峭,揚起乖巧順從的笑容,整理好寺人的衣衫,這才從屋舍中出來。
“快點快點,麻利著,給長公子送過去。”
“端穩了,切勿灑了一星半點兒,這梨花雪釀酏可金貴著呢,灑了一絲便要掉腦袋!”
韓談遠遠的看著,眯起眼目,似乎想到了甚麼,大步走上前去。
“且慢。”韓談攔住幾個婢女。
婢子們看向韓談,似乎是識得他,賠笑道:“原是幼公子身邊伺候的大府,請問韓大府有甚麼吩咐麼?”
韓談瞥斜了一眼婢子手中端著的雕花木承槃,上麵放著一隻青銅小豆,雖蓋著蓋子,但方才聽這些婢子言辭,應該是梨花雪釀酏。
所謂的酏,其實是先秦時代的一種酒。若是有些人覺得,先秦時代的飲料匱乏,那便大錯特錯了,光是酒水,便要細分無數個種類。漿是湯中沒有米的飲料,而酏則是湯中有米,或者其他穀物的飲料。
韓談笑著道:“這不是巧了麼,今兒個幼公子一直嚷嚷著,想那口梨花雪釀酏的滋味兒了。”
“可……”婢子為難的道:“韓大府,這……這是陛下賞賜給長公子的梨花雪釀酏,婢子們正趕著送去呢。”
“長公子?”韓談冷笑一聲,麵容多有不屑:“長公子又不喜甜酏,你便是送過去,長公子也不一定會飲,倒不如叫我送到幼公子殿中,幼公子正想這口兒,難道你想違背幼公子之令?”
“婢子不敢!婢子不敢!”
想來幼公子胡亥昔日裡的口碑不佳,囂張跋扈慣了,婢子們一聽幼公子三個字,都是篩糠一般的打抖,誰也不敢得罪了去。
韓談又是冷嗤一聲:“誰不知曉,咱們幼公子在陛下麵前有多得寵,鹹陽城中那麼多的公子,獨獨對我們家幼公子寵愛有加,乃是其他的公子加起來都得不到的寵愛,我家幼公子吃一份梨花雪釀酏怎麼了?彆說是長公子,便算是陛下知曉了,是我們家幼公子想吃,還不是要把長公子那份叫人送過來?你可不要給臉不兜著,萬一惹惱了幼公子,你是知曉幼公子的手段!”
婢子嚇得向後縮了一下肩膀,這若是膳房送來的梨花雪釀酏也便罷了,偏偏是陛下點名讓送去給長公子的,婢子雖然害怕幼公子的淫威,但也害怕嬴政的威嚴,一時間左右為難。
“你可真真兒磨嘰,”韓談一副蠻不講理的模樣,上前便去搶,道:“這梨花雪釀酏,我們幼公子要定了,若有甚麼事端,你隻管叫長公子去尋幼公子說理便是了!”
無錯,韓談心中冷笑一記,胡亥平日裡飛揚跋扈蠻不講理,搶一豆梨花雪釀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湯酏是嬴政賞賜給扶蘇的,難保扶蘇不會多想,如此一來二去,不怕扶蘇對胡亥不產生隔閡,秦廷公子之間內訌,這便是韓談想要看到的。
韓談的口氣跋扈至極,仿佛一個仗著主子撐腰的喪狗一般,婢子懼怕,又不敢鬆手,便這般僵持爭吵起來。
“何事喧嘩?”
此處就在扶蘇的寢殿門口,不日便要繼續啟程,趕往泰山築壇,扶蘇接下來幾日十足忙碌,今日天沒亮便起身,核實各種關於築壇的文書。
扶蘇聽到吵鬨,走出寢殿來查看。
婢子連忙下跪,叩頭道:“婢子該死,婢子該死,驚擾了長公子!”
“無妨,到底發生了何事?”扶蘇秉性溫和,並沒有怪罪那婢子。
婢子將方才發生的事情重複了一遍,韓談故意裝作傲慢的模樣:“都是這婢子不講理,一豆梨花雪釀酏而已,偏偏說是陛下送給長公子的,不叫小臣端走。”
韓談說著,暗地裡觀察扶蘇的表情,哪知……
扶蘇並沒有動怒,也沒有介懷的意思,笑著道:“還當是甚麼緊要的事情,不過是一豆梨花雪釀酏。陛下賞賜,扶蘇拜謝皇恩,至於這豆梨花雪釀酏,亥兒喜甜,便送給亥兒也無妨。”
扶蘇說著,親自將婢子手中的小豆端過來,放在韓談手中:“亥兒既想食,我這個做大兄的,也沒道理和幼弟爭口,湯酏還是溫的,你快些送過去,免得冷了傷胃。”
韓談早日裡便聽說,秦皇長子扶蘇,溫文爾雅,儀態彬彬,沒想到竟比聽聞的還要聖潔。韓談處心積慮,利用梨花雪釀酏挑撥離間,為的就是讓扶蘇和胡亥爭執,雖看起來隻是一碗小小的湯酏,但身在皇家,其中的門道可多了去的,偏生扶蘇不僅不生氣,還處處為著幼弟著想。
韓談端著梨花雪釀酏,走也不是,不走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