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裡吵吵嚷嚷的, 群情激昂得很。
正主還沒開口呢,已經討論得麵紅耳赤了。
彆說跑腿的, 連端茶倒水的位置都被安排好了, 每家人都在竭力的為自己爭取,這會兒彆說親戚情分了,誰都不肯為了利益退個步,性子急躁些的,險些打了起來。
唯有何平宴夫妻兩個,在一眾熱鬨中格外安靜。
“二弟, 你們在做什麼!’’何金霞驚呼一聲, 看著他們不敢置信的模樣。
他們說正事呢, 這兩人竟然偷偷摸摸在底下眉來眼去的。
把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
她一臉對不住她的模樣, 正爭搶得出手的何家人一聽這話,頓時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扭頭看他:“平宴啊,你拿個主意,你說挑誰就挑誰, 我們絕無二話!”
米仙仙在旁邊抿唇直樂。
何平宴餘光瞥見, 借著抬頭的動作碰了碰她。他的小姑娘啊, 似乎很是想讓他出出醜。
對上何家人,他柔和的眼裡滿是清冷, 拉著米仙仙起身,懷裡小心抱著小兒,隻淡淡說了句:“晚了, 該歇息了。”
他微微側身,跟何光夫妻頷首:“爹娘大哥,我們先回去了。”
何光夫妻倆早就想讓他走了,聞言還催他們:“對對對,你們快回去吧,累了一天了該歇歇了。”
何誌忠更是起身送他們。
夫妻倆一走,裡邊都還沒反應過來。
何金霞“嗷’’的一聲:“二弟怎麼走了!他外甥還等著給安排呢。”
誰說不是呢?其他人也不滿,但如今何平宴可是大老爺了,他們就是不滿那也隻能憋著!
張氏冷哼。八百年不見的外甥,哪有親侄兒重要的?
她幸災樂禍的。
看這大姑子吃癟她就高興。在這點上,她跟米仙仙是一條繩子上的,對何家兩個姑子都看不上眼。
米仙仙長得好,又有秀才娘子的頭銜,何家這大小姑子倒也不敢真跟她對上,但對張氏就不同了,何金霞自詡是鎮上的人,對張氏明裡暗裡都很是不屑,何銀鳳最小,更是不把這個大嫂放在眼裡。
米仙仙看不上她就算了,這倆哪兒來的大臉?
也不想想米仙仙那小氣愛記仇的性子,當時他小叔子傳來說人沒了的時候,這倆可是連個話都沒帶,還是家裡瞞著給弄了衣冠塚後才來了一趟。
指著米仙仙跟她一樣大方呢?
回了家,何平宴先把四餅給放在床上,又轉身去打水給他們母子。他才不過回來三日,次日就去衙門裡交接,還要處理衙門的各種事情,回來還得動手,應付往來的親戚,這會兒,明明還是那張秀氣的臉龐,但米仙仙就是從他臉上看出了幾分疲倦。
他心疼她。
但她又如何不心疼的。
她按住人,搶在前頭:“你歇會,我去打水。”
說著不等他開口就去灶房了,打來水不過一會,米仙仙踩著步子,輕快的踏進房門,抬著笑臉剛要跟他說話,卻見他撐在床畔,閉眼睡了過去。
他的呼吸輕輕的,胸膛起伏著,臉上的倦意遮掩不住,露出帶著蒼白的疲態。
心裡跟針紮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她放輕了腳步,紅著眼。
都說鐵打的人都會累,何況還是血肉之軀。
從她的方向往下看,他微微垂著頭,隻見到一角下顎,緊緊繃著。
怕驚擾了他,米仙仙不敢發出多大聲響,擰了帕子給他擦了臉洗了手,脫了外衣,又蹲下給他脫鞋。
她神情溫和,沒有半點不耐。
何平宴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眼中清和,隻定定的看著她,眼裡閃著奇異的光芒。
那雙眼裡,隻倒影著她一人的身影,永生難忘。
胸口,是被密密麻麻湧上心頭的暖流,如一道細細的清泉,緩緩湧入,接著是灌入的潑天大海,在他心間攪動起漫天風雲來。
他的仙仙啊。
腳上細微的動靜傳來,米仙仙給他洗腳的手一頓,輕輕抬頭,四目相對。
“相、相公。’’
她嘴角蠕動兩下,頗有些不知所措。
何平宴把她拉起身,兩人坐在床畔,他修長的手指在她臉上劃過,目光深邃,劃過肩頭撫下,拉起她的小手,細細擦乾了水滯,在那指尖薄薄的繭上撫著。
“我來就好。’’
“苦嗎?’’他輕輕問。
米仙仙搖頭,又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