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說到做到,當日便在何府門外支了桌椅,搭了個小棚子,請了個識字的婆子坐鎮。
米仙仙深諳三姑六婆之道。知道若真有那來檢舉的必然是這些三姑六婆,他們走街串巷的,誰家的事都知道幾分,喜歡湊一堆兒東家長西家短的,她便派了個婆子出來,讓她們能湊上一堆兒,好開口。
何家集坊的事不多時便若一陣兒風似的在縣裡傳開了,都知道這回他們知縣夫人又大發神威,抓到個欺負繼子的寡婦,把人給罵得狗血淋頭的,險些就要拖到縣衙裡打板子了。
當然,這板子沒打成,但她的那番話卻跟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開,成了家家戶戶一時奉為經典的佳話。
若說當日鐘離夏的尋常真愛那番話讓還沒有經曆事事的小姑娘們如抓到了浮木一般,那米仙仙今日這番話,則讓無數一家,從一家之主到一家子深思。
道理淺顯易懂,卻一語中的。
被編造成冊的小冊子也陸續製成,被分發到各鎮、各村。
何夫人的名諱也被無數人提及。
嚴家嚴瘸子和寡婦原氏徹底成了人們口中的壞人,過街的老鼠,之所以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是米仙仙念在兩個孩子還年幼的份上。原氏說她後悔,那便讓她瞧一瞧她到底是如何後悔的。
賞她幾板子並不能解決事情,但人都有軟肋,原氏的軟肋是她的親子。
戶冊上會登記她不慈的作風,同樣也會有她過後是否有悔意,是否改正的記錄。大周律令,各地薄戶冊一載修正一次,戶房會把所有人的名錄分發至衙差,由他們挨家進行查驗、修正,對上邊有額外記錄的也會詢問。
這點,不止針對原氏,更針對所有被記錄了有過錯的人。
尋常百姓不知道這點,在衙差詢問時也從來沒有深想過,如今被米仙仙給點破,才恍然驚覺起來,有那平日在家裡作威作福的,如今是恨不得把自己縮到角落裡去,生怕自己被記錄了,連累了全家上下。
嚴小柱同四餅年歲差不多,米仙仙對這小孩也很是關心,不時讓人接了來,讓他陪著四餅一塊兒玩玩。
何府門前設下的小棚子一開始還有人觀望,後邊兒見是婆子負責主事,倒真引了幾個婆子們來坐坐問問,這些三姑六婆都是吆喝的性子,見何府是真有心為老百姓辦事,且上下的丫頭婆子們客氣大方,還不時給送上點涼茶來,沒幾日就成了遠近聞名的三姑六婆們聚集的地方了。
讓米仙仙自己都沒想到,通過這些婆子們的宣揚,倒確確實實辦成了兩樁事兒。
大周如今依舊是男權當道,但有了高祖皇帝憐憫女子艱辛開始,到如今幾十載經營,當今對婦孺也很是優待,律法中便有明確規定,未出嫁女子可分得父母兩分家產,備入妝奩之中,成為女子的奩產,嫁入夫家時為私產,夫家不可動,若女子再嫁,則可帶走奩產。
其中一樁便是與這奩產有關,是一雙兄妹,哥哥貪圖了妹妹的嫁妝,並不歸還,妹妹無法,一狀告到了衙門中,最後依法判這當哥哥的歸還嫁妝,且還得被妹妹備上一層嫁妝。
一晃,便到了七月。
幾乎到了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吳劉兩家辦起了婚事。
米仙仙作為表嫂,一早也趕到了劉家,給劉月嬌添了妝,是一個早備好的金鐲子,也算是極重的分量了。
劉月嬌哭得淚眼朦朧的,恨不得哭暈了去的模樣,嚇得米仙仙一添了妝便立馬借口出了門兒。
看來這表妹初見麵時包著淚花兒已經是客氣的了。
到了外邊,她不由得拍了拍小胸脯,張氏笑她:“還以為弟妹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米仙仙:“你不怕你去。”
張氏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