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惠妃還俯下身,貼在覺禪氏耳邊,小聲說道,“覺禪妹妹,你一定要好起來的,本宮等著你呢。”
惠妃一走,覺禪氏雙手緊緊抓著胤禩,神情激動。
“胤禩,我的好孩子,皇上呢,皇上怎麼沒過來?”
“皇阿瑪他去巡幸塞外了,這個時候應該趕不回來。”
聽到這話,覺禪氏氣急敗壞,手無意地抓傷了胤禩。
“還不趕快給你皇阿瑪寫信,讓皇上儘快回宮。”
可能知道自個語氣不好,覺禪氏轉而神情落寞地哭泣著。
“額娘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臨終前隻想要再見皇上一麵,求得他原諒,額娘才能安心地走。”
見胤禩無動於衷,覺禪氏猛地吐出一口血,神神顛顛,咒罵。
“本宮知道你怨恨額娘,嫌棄額娘算計你,如今你是宣妃的兒子了,攀上了博爾濟吉特氏,便不需要出身卑微的額娘了。
但是,愛新覺羅胤禩,本宮告訴你,你身上留著的是本宮的血,你永遠也不可能擺脫了本宮。
本宮現在隻是庶人身份,你的麵子上也不好看。現在本宮命令你,務必要讓皇上答應恢複本宮的位份。這樣,即便本宮去了,也是堂堂正正的妃位,勉強能隨意順心了。”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沒想到,額娘最後心心念念的仍然是地位榮耀,從來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胤禩苦笑,神色淡淡,低聲應道,“額娘,皇阿瑪遠在塞外,是不可能因為您而趕回來的。您彆再想這些身外之物,好好養著病,會好起來的。”
依他看,額娘就是有了心病,許是因為位份被降,額娘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耿耿於懷,鬱鬱寡歡,以至於生了心結。
“養病?本宮如今這副模樣,病入膏肓,整日昏昏沉沉,太醫都說無藥可救了。”
說到最後,覺禪氏捶胸頓足,怨恨的眼神讓人心驚,冷冷地盯著胤禩。
“你埋怨本宮算計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本宮這些年一直努力地往上爬,你又怎麼會成為皇子皇孫,享受如今的富貴?
回頭想來,本宮這輩子最後悔的是便是生下你。本宮應該等站穩腳跟,生一位孝順貼心的阿哥才對。
因為你,本宮失了皇寵;因為你,母族怨懟,漸漸離心;還是因為你,本宮被皇上視作汙點,成了庶人。”
覺禪氏神情瘋狂,又哭又笑,陰狠地看著胤禩,恨不得這個孩子從來沒有出生過。
被親額娘這般怨尤,胤禩臉色慘白,眼睛充著血絲,手緊緊地攥著。
“這些年,您就沒有一點點疼愛兒臣嗎?”
覺禪氏這會已經瘋了,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恨不得所有人都不好過。
“本宮不過是利用你罷了。你真可憐,隻要本宮對你露出一個笑容,你便會竭儘全力做到最好。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一直為本宮去爭去搶,帶給本宮更多的榮耀?”
說到最後,覺禪氏笑容張揚,很是得意。
然而樂極生悲,覺禪氏突然覺得頭疼欲裂,整個人東倒西歪,最後暈了過去。
見狀,胤禩立即讓太醫進來診治。
太醫診脈之後,斷言覺禪氏的生命已經到了最後儘頭,怕是隻有一兩天的時間了。
胤禩從這天早上開始一直守著覺禪氏,滴水未進,未曾合過一眼。
見狀,嫻玉勸了好幾回,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反而被他勸著自個先在側屋歇下了。
時間靜靜地過去,胤禩心情複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額娘,一刻也不敢離開。
她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終在半夜三更的時候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臨終前,覺禪氏還抓著胤禩不妨,目光中透露出渴望。
她不想死,她還沒有將那些賤人踩在腳底,她還沒有登上太後寶座。
為什麼皇上不來見她最後一麵?
為什麼不能複她的妃位?
為什麼她登不上那個天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太後寶座?
就這樣,抱著數不儘的遺憾,覺禪氏離開了人世間。
胤禩默默地合上她的雙眼,希望她來世能順心如意,不要再多生貪嗔癡念了。
因為覺禪氏臨死之前是庶人位份,但她生了八貝勒,雖說改了《玉牒》,可到底該以什麼樣的規格下葬,一切還得由皇上定奪。
然而,康熙正巡幸塞外,得知覺禪氏逝世的消息,漠然待之,沒有回來,勉強看在胤禩的份上,命人以嬪位葬之。
好在有胤禩盯著,下了血本,內務府辦事儘心儘力,讓良嬪風風光光地入了景陵妃園寢。
送完額娘梓宮,前前後後忙碌了整整一個月,胤禩不僅臉上瘦了一圈,便連身形都消瘦了許多。
嫻玉知道他心情不好,拉著他到郊外走走。
青山綠水,綠樹成蔭,嗅著清香的空氣,原先壓抑著的內心瞬間舒暢許多。
兩人手拉著手,慢悠悠地走著,聽著泉水叮咚,感受著微風拂來,消除塵世喧囂,得到心靈上的平靜安然,頓時闊然開朗。
“胤禩,人都有一死,額娘她已經去了,你不要再這麼拘著自己,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走了一會,胤禩扶著嫻玉緩緩坐下。
她如今有孕都快八個月了,若不是太醫說要多走動走動,胤禩是不會讓她這個時候出來的。
“好,我們都會好好的。額娘她也算是解脫了,離開了紫禁城,遠離後宮,也算能得到安穩了。”
胤禩看看遠方翱翔天際的鷹,他已經有了歸處,心裡生了根,再不能走遠了。
回頭握著嫻玉的手,佳人在側,餘生有味,夕陽西下,歲月靜好。
如今,便是期待著孩子能平安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