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田大娘今個兒上午從家裡跑到了衛生所,又從衛生所急衝衝的回家拿錢再返回來,下午一口飯都沒吃又跑了一趟公社高中,喊了閨女一起回家後又開始生活做飯,再趕在傍晚太陽下山前來到了衛生所裡。
這要是放在李杏花上輩子,絕對是朋友圈步數第一名,還是遙遙領先的那種。
累也就算了,關鍵還氣人呢。
田大娘剛提著籃子走進病房,就看到自家倒黴的大兒媳兩眼放光的坐起來:“吃晚飯了?”
那一刻,要不是田大娘牢記自己是一個體麵人,她真的就要打死王冬妮了。
本以為吃晚飯不會出任何岔子,甚至田大娘為了讓親家母知道自家真的沒有占李家便宜的意思,還狠狠心煮了個蛋,準備等下拿給李杏花吃。
這想法很好,但有兩個比較尷尬的點。
第一,李杏花不吃白煮蛋。
第二,她的朋友都知道第一點。
挑食偏食這種事兒,放在她們上輩子那就不叫個事兒,誰還沒點兒小偏愛呢?哪怕像王冬妮這樣的吃貨,那也有不愛吃的食物。更彆說程素紋了,她的挑食程度那是倆小夥伴加一起都自愧不如的。
萬幸的是,她們不吃的東西是不重疊的,這就很好辦了。
王冬妮看著婆婆將白煮蛋遞到了李杏花麵前,當下就一伸手,直接來了個中途攔截。麵對婆婆極度震驚的表情,王冬妮解釋道:“她不愛吃。”
李杏花點頭:“對,我不愛吃。”
田大娘一整個呆住了。
這畫麵太美了,程素紋完全不忍直視。可她回憶了一下,以前她們幾個一起點煲吃的時候,她好像也會把自己那份裡的牛肉塊、肉丸子、開花腸等等挑出來,全丟到王冬妮那份的碗裡。時間久了,王冬妮還會主動幫她挑,順便也幫李杏花解決不愛吃的食物。
沒毛病啊,浪費食物是可恥的!
確實沒什麼問題,最多也就是把婆婆氣死而已。
王冬妮可完全沒想那麼多,她很快就把白煮蛋剝了殼,三兩口就下肚了。吃完之後她覺得有點兒噎:“晚飯有湯沒?稀飯啊?也成。”
身為病號,王冬妮還真沒指望能吃香的喝辣的,米粥米湯饅頭稀飯雞蛋,這些就可以了,非常適合病號來吃。當然,這才第一天,多吃幾天肯定會膩味的,於是在吸溜了一大碗稀飯後,王冬妮提議道:“明個兒吃麵吧,清湯麵青菜麵或者雞蛋麵都行。你們咋說?”
李杏花正在喝稀飯呢,聞言“嗯嗯”了兩聲隨口應付著。
程素紋又要忍不住歎氣了,她跟李杏花的想法差不多,就感覺吧,婆婆的命也是命,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何必趕儘殺絕呢?可作為一個剛進門才幾天,並且還沒有娘家依靠的新媳婦,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安靜的喝稀飯。
田大娘運氣再運氣,最終氣沉丹田……這口氣她咽下去了,大不了等王冬妮出院回家後再找她算賬!
於是,她隻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知道了!”
王冬妮第一個喝完稀飯,她扭頭問李杏花:“你家啥時候送飯呢?”
這話一出,田大娘是真沒忍住,那臉色就刷漆似的,嗖的一下就黑了:“你咋老惦記彆人的飯?那是親家母給杏花兒的!”
“那我娘家呢?”王冬妮納了悶了,“我娘家不是在第五生產隊嗎?那離得又不遠,咋沒人給我娘家送口信呢?”
“家裡這一團忙亂的,哪有工夫啊?我讓麗娟跟老師請假她還不樂意,你公爹現在帶著仨孩子,中午那頓都是老三請假回家煮的!”田大娘越說越來氣,一個兩個的都不讓她省心,不過她也沒否認王冬妮這話,自家兒媳出事了,於情於理確實應該跟兒媳娘家支會一聲。因此,順下氣候,她又道,“我等下繞個道兒去王家一趟,你們今晚能自個兒待著不?”
這時,李母不得不開口了:“沒事兒,這兒有我守著呢。萬一有個啥事兒,我會喊醫生的。親家母你就放心吧。”
“這怎麼好意思呢?那、那明個兒還有後頭幾日都換我來。”
田大娘又覺得老臉臊得慌,她家兒媳出了事兒,真沒的說讓彆人幫忙照顧的。她盤算著,等晚上跟小閨女好聲說道說道,家裡都亂成這樣了,怎麼著也得請假回家幫忙,再說這年頭讀書有啥用呢?這要是城裡人,高中畢業還能進廠子當工人,像他們這樣的農村戶口,那是連當臨時工都得各種托關係找門路的。
倆人正互相推辭著,李家那頭有人來送飯了。
不是李二嫂,而是李二哥。
李二哥把家裡準備好的飯菜遞給李母:“媽,大哥讓我告訴你,桃花兒今晚要盤貨走不開,說明個兒再過來看杏花兒。還有,我下午去運輸大隊問過了,衛南昨個兒中午就出車了。我就說嘛,他肯定是掐著點兒出門的,這要是傍晚出車,他還能不吃完午飯才走?哎喲媽!”
聽他磨磨唧唧的說了一堆,李母急得要拿手拍他:“你就說通知了衛南沒?”
“咋通知啊?他都出車了!誒誒,我問過了,大舅跟他一起出的門,我還特地往舅舅家跑了一趟。舅媽說她知道是去哪兒的,說要不然給那頭拍個電報,讓他們到了以後趕緊回來。”
李母還在猶豫著,李杏花趕緊出聲反對:“彆呀,通知他乾嘛?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他是你男人,你病了不告訴他?”李母問。
“那他要是人在家裡,肯定得說,不光得說人還得到。”李杏花一聽她二哥提電報,就對這個年代的通訊落後程度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他這不是出遠門了嗎?拍個電報到他們拉貨的目的地?可他們都到目的地了,肯定是乾完活立馬回家的。這要是特地拍電報跟他說我病了,他指不定以為我病成啥樣兒了,萬一急急忙忙的往回趕,在路上再出了個什麼事兒,那咋辦?”
甭管李杏花心裡究竟是怎麼盤算著,可她這話還是說服了李母等人。
田大娘更是愈發覺得這個兒媳婦沒娶錯,尤其是她眼角餘光瞥到王冬妮正兩眼直勾勾的盯著李二哥拿過來的飯菜……
她快心梗了。
最終,李母打消了給女婿報信的想法,不過她還是叮囑兒子:“你回頭算著日子去一趟運輸大隊,衛南要是回來了,讓他趕緊回家。”
“媽你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他都出車回來了,不回家還能去哪兒?”
逞一時口舌之快的下場,就是被親媽毒打。很顯然,李母忘記把母愛分一些給她二兒子了。
……
等日落西山時,病房裡已經安靜了下來,因為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吃飽喝足的幾人都躺平進入夢鄉了。
誰知,到了半夜裡,李杏花覺得口乾舌燥渾身難受,一摸額頭,她知道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