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玫瑰(1 / 2)

蝕骨美人 夜雨行舟 14980 字 10個月前

“歡迎來到,恐怖樂園。”

虛空之中傳來的聲音低啞柔和,非常動聽,仿佛有著引人沉淪的魔性。

然而曾毅卻心中發寒。

不僅僅是他。

和他一同被傳送進入副本的玩家裡,心理素質弱的已經麵色慘白,渾身發抖。

“完了,九人遊戲副本,噩夢難度,這些也就算了,怎麼還偏偏遇上那個怪物——”

有人抱頭痛哭,“我還差推開三扇門就能夠離開樂園,回到現實世界了,怎麼會這樣!”

曾毅環視過去。

遊戲還尚未真正開始,就先有一半人陷入了絕望。

這其實也不怪他們。

噩夢級遊戲副本難度極高,本來就是玩家們的噩夢。

何況守門的還是怪物排行榜上大名鼎鼎的“蝕骨”。

曾毅是樂園的老玩家,明白遇到“蝕骨”究竟意味著什麼。

樂園之中九十九扇狂歡之門,玩家隻要推開其中九扇成功存活,就能夠回到現實世界。

然而每一扇門背後都存在著數不清的樂園怪物,玩家們在論壇中對這些怪物資料進行彙總收集,並建立了怪物排行榜。

而“蝕骨”,正是怪物排行榜榜首,整個樂園之中最為可怖的存在。

曾毅看著周圍這次副本的隊友,開口道:“咱們都是瀕死之人,才會被選中進入這個遊戲之中。既然咱們的命本來都是撿來的,不拚一把,難道這麼容易就要放棄了嗎?”

眾人無人應答。

尷尬的沉默之後,忽然有人崩潰大吼。

“我已經受夠了!每天生活在恐懼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樂園裡的怪物吃掉,這樣苟且偷生究竟有什麼意義?”

“玩家其實就是樂園怪物圈養的食物!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出路!”

曾毅歎一口氣。

噩夢難度的副本,不是一個人單打獨鬥就能通關的,隊友非常重要。

但這屆隊友顯然不行。

看來要動用那一件道具了。

那樣珍貴的道具,用一次就再沒有了,連曾毅也心疼不已。

隻是無論如何,保命才是第一位的。

這是曾毅始終貫徹的生存準則。

作為資曆極深的老玩家,他在樂園中生存已經有幾十年了。尋常玩家著急回到現實,快速進入狂歡之門,卻也很快殞命。而他卻寧願用積分換取在樂園休息大廳停留的時間,做充分的準備。

他曾經見過一次“蝕骨”。

那時候對方還不是虛妄之城的城主,在玩家之中也並不出名。

卻已經足夠讓他印象深刻。

曾毅仰起頭。

虛妄之城是一座高懸在天空之中的怪物城市。

無數詭異建築如金字塔堆疊,最頂端屹立著一座城堡。

多年前的記憶與此刻重疊。

曾毅仿佛能夠看見,城堡高座之上,那個有著血紅眼睛的漂亮怪物,正低眸俯視著整座城池,看著人類與怪物廝殺,表情戲謔。

一雙血紅詭譎的眼眸正低眸俯視整座城池。

黑貓蜷縮在他膝間,被他緩緩撫摸,爪子裡正抓著一麵鏡子。

鏡子裡有畫麵浮現。

正是那群進入虛妄之城的輪回者們。

黑貓睜著碧綠眼睛,懶洋洋看著鏡子中的景象,忽然發出一聲嗤笑。

“他們連謊言之河都沒有過去,就已經自相殘殺全軍覆沒,隻有一個人拿著保命卷軸退出。”

“這屆玩家不行啊。”

黑貓搖頭晃腦一會,忽然仰頭。

“主人,我記得您曾經也是輪回者,可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您對他們手下留情?”

“是麼。”撫摸它的那隻手一頓,它聽到自家主人低啞柔和聲音,“我不記得了。”

黑貓聽了,不敢再多問。

在恐怖樂園之中,怪物的生存比輪回者要殘酷許多。輪回者至少還能受到樂園規則的保護,而怪物不僅要阻止輪回者通關,它們之間還會相互吞噬。

而它家主人,正是從千千萬萬個怪物廝殺之中存活的“最強”。

黑貓忽然感覺自己的主人站起身。

它跳到地上,碧綠色的眼珠子轉了轉,諂媚道:“主人要去哪兒?”

對方道:“吾神的宮殿。”

黑貓眨眨眼,頓時不敢再跟上前。

樂園之主的宮殿,對於樂園裡所有怪物而言,都是禁地。

除了它家主人。

他走過樂園長街,來到樂園之主的宮殿前

長街上的亡靈為他讓路,守門的地獄犬為他低頭,乞求他的撫摸。

他走進宮殿,見到高座之上,正坐有一抹陰影。

陰影看不清模樣,卻能讓人感覺,祂就是世間恐懼的化身,祂的存在本身即黑暗。

神明不可直視。

然而他的目光卻沒有從那道陰影上移開分毫。

他道:“我是來辭職的。”

高座之上的神明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上前。”

於是他走上前。

陰影帷幕中,一隻修長蒼白的手伸出,上麵有著蜿蜒詭譎的黑色紋路,指尖點在他的眉心。

樂園之主說道。

“按照契約,你自由了。”

他沒有說話。卻微微仰起頭,用唇碰了碰樂園之主的指尖。

這是僭越之舉,他卻做得無比自然。

他道:“您會想我嗎?”

樂園之主沒有發怒。

那隻蜿蜒著黑色紋路的手停在半空,緩緩垂下,似乎要撫摸他的臉。

他卻退後一步。

“按照契約,我自由了。”他將樂園之主的話重複了一遍。

而後,他一步步往後退,臉上露出一個豔麗的、張狂的微笑。

“吾神,再見。”

“謝眠,開門,快開門啊!”

耳邊傳來劇烈的拍門聲。

好吵。

他睜開眼睛。

仿佛經曆了一場漫長的夢境,他眼中還帶著些許倦懶迷蒙,隱約之間,似乎能看到他眼瞳深處氤氳出一點妖冶血紅,又迅速隱沒,不見影蹤。

拍門聲還在繼續。

謝眠沒有理。

他從地上撐起身,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酒店的房間。

正是黃昏時刻,陽光透過窗紗落在牆壁上,形成斑駁的陰影。

而與陰影一起印在牆上的,是飛濺的血。

不止牆壁。

更多的血液彙聚在地麵,形成了一片血泊。而他此刻就坐在血泊之中,半身衣服已經被鮮血浸濕,正濕淋淋黏在身上。

風從窗戶外吹入進來,血泊泛起粼粼波光,似乎倒映著什麼東西搖晃。

謝眠抬起頭,就看到了一雙眼睛。

一雙圓瞪凸出的,死不瞑目的眼睛。

房間的吊燈上懸吊著一具女屍。

屍體的脖子被麻繩勒緊,長長的黑發垂落到腳踝,衣裙被鮮紅浸染,正在隨風晃蕩。

以謝眠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與屍體低垂的頭顱對視。

明明是非常驚悚的一幕場景,謝眠的眼睛卻隻是緩慢地眨了眨。

他眼中的倦懶並沒有因此消去,仰頭看著頭頂的屍體,就像看著手邊一件普通物件,或者是天空之中的一朵雲,仿佛這些東西之間,並沒有什麼區彆。

謝眠生了一張很漂亮的臉。

五官濃稠豔麗,美得鋒利迫人。

即便半邊臉沾著血汙,依舊無損這張臉的美感。斑駁昏暗的光影映照在他的臉上,仿佛一朵陰鬱糜豔的紅玫瑰。

觀察屍體片刻之後,謝眠臉上流露出些許玩味之色。

他低下眼眸,伸出指尖,在身側的血泊裡碾上一點豔紅,而後抬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假的。

他做出判斷。

不隻是血,還有眼前的‘屍體’,都是假的。

即便周圍的這些‘道具’都已經做得非常逼真,然而落在見慣比這更血腥百倍的場景的謝眠眼中,卻實在破綻百出。

血的氣味不夠芬芳甜美,人偶的皮膚不夠真人細膩,姿態更不夠真實生動——隨便從恐怖樂園裡拎一頭怪物出來,都能布置得比眼前場景更為專業。

——活人布置的場景,又怎麼能比得上真正亡魂所布置的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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