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燈光溫暖。
身處於老舊建築群中, 窗外高樓繁華的燈光似乎隔得很遙遠。
如果說,先前在酒店被記者偷拍那張照片隻是錯位,現在事情卻真正發生了。
隻不過兩人的位置卻掉轉了過來。
謝眠窩進軟軟的沙發裡, 散在沙發邊緣屈起的指節經絡突出。
能隱隱看到青色的經脈在他膚下流淌,像蜿蜒的暗河。
他想要把男人踢開, 對方卻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他睫毛微微低垂。
便見男人那隻完美的手沐浴在燈光下,宛如神祗降臨。
他想掙開。卻掙不開。
片刻,淩俞又抬頭問他, “還害怕嗎?”
男人表情一如往時帶著冷淡味道, 微微撩起的眼皮裡瞳孔卻有星火。
謝眠不語。
淩俞說想要教他愛i欲。
那令他抗拒、厭恨、避而遠之、也從不曾擁有過的東西。
然而他雖不曾擁有過, 卻也不想擁有。
謝眠低眸望向男人的目光,迷離與厭倦共存, 卻克製不住本能的反應, 腳趾微微蜷緊。
那股從他靈魂裡散發出來的玫瑰花香更濃鬱了。
活人無法看見世界中,荊棘繞著他赤i裸的皮膚攀爬蜿蜒,暗紅玫瑰地盛放在荊棘之上。
淩俞:“眠眠,你好香。”
最脆弱的地方被困住, 謝眠動彈不得。
“你說要教我……問過我的意見麼?”他低啞地、斷斷續續地道, “……哥。”
淩俞沉默。片刻後隻是沙啞喊他, “眠眠。”
“我的小玫瑰。”
這句話仿佛穿越過遙遠的時間和空間,驀然讓謝眠回想起久遠之前記憶。
那時候他才成為那人的祭司, 在樂園的慶典之中起舞, 樂園永寂的長夜為他亮起繁星。
他舞步輕盈地邁上宮殿漫長的台階,走到那人麵前。
想要討好。也想僭越。想要祂身上濃鬱陽氣。也想要祂身上夜息花的香。
而神座之上的人伸手撫摸他臉頰,低聲喚他。
“小玫瑰。”
夜色寂靜。
窗外圓月透出滲人的緋紅。
這時候,頭頂的燈閃爍了幾下,忽然之間熄滅了。
與此同時, 烏雲將月光遮蔽,房間裡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眼前的男人隻剩一團黑影輪廓,在他的視野裡顯出一種怪誕非人的荒謬感。
謝眠忽然覺得自己有些不太認識眼前這個人類了。
或許是因為太過緊繃,又或許是因為那種被囚困得無法動彈的感覺太過讓人難以呼吸。
他劇烈的刺i激裡低i喘著,耳邊似乎又聽到了小時候經常聽到的,那種從遙遠地方傳來的詭異低語。
房間裡一切事物都變得影影幢幢,扭曲成奇怪的形狀。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虎視眈眈。
逼近、窺視。
就像是小時候半夜裡,他感知到有形態扭曲的怪物伸長頭顱,蹲伏在床邊凝視著他,瑟縮在被子中一夜未眠,直到白天降臨,才發現那隻是桌邊的長頸台燈。
他很小的時候就被確診患有多種精神障礙,兼有幻視幻聽。
精神障礙其實並不是僅是一種心理性的疾病,更大的原因是生理上的遺傳。
這具身體的精神問題很大原因遺傳於他的母親。在他母親死後變得愈發嚴重。
直到他進入樂園,這種情況才稍稍緩解。而真正消失,卻是在他死後成為鬼魂與那一位簽訂契約之後。
卻沒有想到,當他再度回到這具身體的時候,這種怪誕的、直教人悚然的感覺又出現了。
他微微仰起頭,在大汗淋漓裡顫抖著,這具身體因本能所生的恐懼和此刻難以遏製的快i感交雜在一起。
而黑暗之中,所有知覺更加放大。
他的手指蜷緊又鬆開,指尖陷入綿軟的沙發裡,汗濕淋漓,又被男人一點點掰開,握進掌心裡。
一陣晚風透過窗戶輕輕吹拂進房間裡。
月亮從雲後重新顯露出來。
清冷的月光照進屋內,也照亮了眼前男人的身影。
淩俞低眸看他,冷淡的薄唇上沾著一點淺淺的水光。
月光照亮他半邊俊美的臉龐,半邊卻隱藏在陰影之中。
男人伸手撫上他臉頰,用指腹擦去他眼角在最後關頭被強行逼出的淚,又低聲喊他。
“眠眠。”
謝眠大口大口i喘i息著,忽然將他踢開。
“……滾。”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背脊還在顫抖,冷汗和熱汗交疊在一起,汗濕的卷發貼在臉頰,海藻一樣蜿蜒。
他的臉色比平時要蒼白了太多,隻有臉頰上浮紅凝聚,看起來,仿佛玫瑰花瓣被碾碎揉進了雪裡。
汗水沿著尖削的下顎一滴滴流淌著,單薄的襯衫被浸濕了,緊緊貼在他削瘦肩頭與背脊。
這狀態實在不太正常。
淩俞微微凝眉,意識到不對勁,沒有管被踹疼的胸口,低頭想要去探一探他的額頭。
卻被謝眠一巴掌拍開手。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