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眠的手握著絞弦琴的轉輪緩緩轉動。
他似乎完全沒有覺察眾人的視線都已經聚焦在他身上, 或者說,他覺察了,隻是懶得理會。
長睫低垂, 意態慵懶。
長達數十秒的低啞琴聲從他手中流淌出來,讓人的心臟也隨著琴音而收緊。
秦風謠沒有辦法繼續彈奏,她抬起頭, 用無奈的視線看向塞繆爾, “老師……”
然而卻沒想到塞繆爾臉上竟露出了一點被打攪的不悅, 豎起食指,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秦風謠表情僵了僵。
她想不明白, 一個偶像出道、音樂天賦為負數的小明星, 究竟有什麼東西值得塞繆爾在意。
秦風謠一直認為,一檔好的綜藝節目,裡麵有引人注目的紅花, 就有作為陪襯的綠葉。
秦風謠在做節目準備的時候看過了各個嘉賓資料, 有幾個人壓根不被她放在眼中。謝眠是其中之一。
作為樂壇歌後, 秦風謠有這樣的自信。
她才不會像簡菲那個蠢貨一樣, 自視甚高卻被彆人的金主碾壓到翻車, 角色戲份都要分給彆人一半。
她依靠自己實力就可以完成壓製。
然而謝眠並不在意彆人對他的目光和想法。
事實上,他隻對手裡的絞弦琴有興致。
他曾經在樂園裡所搜集到的絞弦琴, 是很古老的款式,和現代的絞弦琴有許多不同。
這還是他第一次上手現代絞弦琴。
雖然基本操作原理都是一樣,依然需要熟悉。
不過這麼一會時間, 倒也足夠了——
他將左手搭在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琴鍵上。
低啞單一的琴音忽然有了變化。
絞弦琴的聲音從厚重低啞變得纖細高亢, 揉弦時候微微的顫音,讓人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數十多秒的長音變為五秒變化一次,而後是四秒、三秒、兩秒、一秒——
逐步加快的節奏, 纖長的五指在琴鍵上舞蹈,音節迅疾變換,顫音的律動帶給人一種近乎震撼的史詩感。
音樂忽然有了靈魂。
那雙擅長變魔術的靈活的手,似乎真的能夠施展魔法,讓低啞古老的琴聲忽然變得極具魔力。
眾人也從一開始的疑惑、皺眉,到驚訝、震驚,再到沉浸其中。
他們的目光難以遏製地聚焦在修道院花園裡那一點濃墨重彩的身影上。
謝眠穿著黑色修士袍,長發卷曲,端坐在鏤空鐵藝靠背椅上的姿態,優雅如同自小成長在皇室深宮裡的貴族。
然而從他手中所奏響的原始琴聲,卻似乎能將人帶往遙遠時光之前,看見月光之下的海盜船上的桅杆、古老殘破的集市酒館、與深夜寂靜的城堡回廊,隨著快慢的旋律與間奏,在不同場景中來回變幻、穿梭往返。
中世紀的繁華景象被掀開一角。
絞弦琴獨特的琴聲裡,歡愉與寂寥並存,自由與欲i望交疊,是獨屬那個時代的遙遠回聲。
旁邊黑人教師麥克的嘴巴慢慢張大了。
攝影師發了會呆,卻很快反應過來,將鏡頭對焦到謝眠身上。
——他有預感,這一定會是很好的素材。
音樂結束在絞弦琴的餘韻之中,明明是和開頭一樣平直低啞的聲調,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
——像是海盜船沉沒於海蕩起的餘波,又像是一場巨大史詩的落幕。
場內安靜了一瞬。
塞繆爾第一個鼓起掌來。
他帶動了其他人,掌聲很快就連成一片。
在場許多都是音樂界方麵的大師,自然能聽出,這個曲目的彈奏難度還不算頂尖。
但無論是樂譜的旋律和樂器的聲音都極為獨特,讓人印象深刻。
這已經算是一個優秀的作品。
姬語有些驚訝地抱著大黑鼓在一旁,有些好奇地問謝眠:“你學過絞弦琴?”
謝眠的手有些愛憐地撫摸過絞弦琴的琴身,音樂讓他心情變得愉悅了些,他勾了勾唇,“也許吧。”
主持人意識到這是一個學習采訪的好時機,走過去想要開口,卻被人攔住。
“主持人,我有一件事想問問。”開口的人是秦風謠。
主持人道:“什麼事?”
秦風謠輕聲細語道:“如果嘉賓們抽到了自己學過的樂器的話,對其他嘉賓是不是不太公平?”
主持人微微皺起眉:“這……”
在綜藝節目裡還講究公平未免太過較真了,本來抽取樂器就存在很多不同的可能,沒給你像是姬語一樣抽到鼓就已經不錯了,現在得了便宜還賣乖?沒有這個道理。
主持人隻想打個哈哈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