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哥哥的第七天(2 / 2)

江謹言見她嗆得臉蛋紅紅的,有些關切道:“可嗆得嚴重?”

江淮擺擺手,“沒事。”

她乾了一杯茶水後把杯子一放,這才道:“不過我可喜歡你剛才在門外叫我淮弟了,顯得我非常特彆,等回了江家啊,你叫我那庶弟,可不能帶他的名諱,隻能叫他三弟。”

江謹言露出一個輕淺的笑來,“好。”

……

接下來的幾日裡,江謹言就過著吃飯睡覺喝藥養傷的日子。

而江淮閒得發慌,帶著江小舟把遂州城到處逛了個遍,遇見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買了好幾份,一份給江謹言,剩下的帶回去給江母和江老爺,就連家裡的姨娘和庶弟庶妹們都有份。

但遂州實在太小了,逛了幾天就沒什麼意思了,她隻能淘了一些野史和話本子來看。

她也給江謹言買了很多書方便他在床上打發時間。

對於《千字文》之類的啟蒙讀物,江謹言早就爛熟於心,而四書五經他也在書鋪當夥計的兩年裡倒背如流。

江淮細細一回想原著,如今江謹言的水平應當在基礎知識基本打牢了,但由於缺乏夫子指點,寫文章還停留在很淺顯的層次,應付書院入學考試足夠,但用於鄉試甚至是縣試都還差一定距離。

是以她挑了一些適合秀才看的書,在離開書鋪前,又在夥計的熱情推銷下順走一本算術書。

江家下人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搬上馬車後,馬車緩緩行過遂州城正大街,路過趙家書鋪時,他們發現不少學子正圍在書鋪門口爭搶著什麼。

下人下車去一打聽後才知道,原來是趙家書鋪的書在搞大甩賣,因為這鋪子馬上就要出售出去了。

為何出售,因為趙家急缺錢。

為何缺錢,還要從幾日前說起。

自從江淮幫助江謹言洗清冤屈,而趙家三口挨了板子被關進大牢後,趙家老兩口就到處湊錢“買罪”。

何謂“買罪”?即本朝規定,除了死罪和誅九族及抄家流放的重罪,其他的罪責都可以用錢來抵,當然這可不便宜,五百兩銀子減一年的牢獄之災,足以讓一個小官之家破產。

趙家每個人都被判了三年,要全部贖出來就需要四千五百兩銀子,而趙家隻不過是遂州城裡的一普通富商,把鋪子宅子都賣了才湊得齊。

江小舟幸災樂禍著:“哈,真是活該,把人救出來又如何,到時候錢沒了房子沒了鋪子沒了,科舉資格也沒了,活著還不如死了。”

江淮道:“他們這是怕我背地裡下黑手,把他們在牢裡弄死呢,你說說,我是那種人嗎?”

想到當初趙家賄賂打板子的衙役,故意將打在屁股上的板子打在江謹言的腰椎上的事,她就氣得牙癢癢。

原著裡若不是江謹言有男主光環,怕是真的被打癱瘓甚至死在牢裡了。

“公子如此英明神武,怎麼會是那種小人呢?”江小舟趕緊拍著馬屁,“他們那是自作自受,活該!”

醫館裡,江謹言正拿著一本《傅子集注》認真翻閱著。

這是一本前朝的傅姓大學士在致仕後組織學生編纂的“科舉輔導書”,雖收錄的隻是前朝的縣試鄉試試題和他們的批語,但由於是前朝之書,在北直隸南直隸等天子腳下的地方不敢大肆流傳,隻能在一些小地方或是世家自己的藏書樓裡找到,已算半孤本。

恰巧江淮知道江謹言需要這本書(主要是原著中提到了這本書很重要),便派人到處去找,找到後立馬送到遂州來,讓江謹言比原著裡早上幾個月拿到了手。

當江淮初把這本書遞給他的時候,江謹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本隻流傳於學子口中的“科舉神書”,居然就在自己手上。

他的心情難以形容的激蕩,甚至激動得眼睛泛酸,除了抱著書連聲說謝謝,便說不出其他話來了。

得到書後,他愛不釋手,廢寢忘食地看著,有時候因書中的觀點與自己相合而興奮得徹夜難眠,但也因此常常被江淮和大夫“訓斥”,讓他晚上不許看書,白日裡也要節製,要多休息才行。

但看了幾篇後他也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現在的水平太低了,理解文章尚且吃力,更彆提做出這樣的文章了,而這僅僅是縣試和鄉試的試題罷了,若是到了春闈甚至殿試……

古有十幾歲二十出頭就中狀元的奇才,他不敢想象這些人是有多厲害。

但江淮卻很樂觀,安慰他道:“那是因為他們都是世家子弟,他們的爹和祖父都是大官,還能請來厲害的夫子教導,起點都不同,自然不能比。”

“在我心裡,哥哥你比他們厲害多了,等回了江家,我給你請好多好多夫子,買好多好多書,你肯定比他們考得還好。”

“不是有句話叫什麼,什麼山下的花開了,山上的花還沒開啥啥啥的嘛。”

江謹言合上書,抿唇一笑,“人間四月芳菲儘,山寺桃花始盛開。”

“對對對,就是這個,啊文化人兒就是不一樣哈,你懂我意思就好了。”

“所以啊,我知道你現在很急,但是你先彆急,一口不能吃成一個胖子是吧?咱們慢慢來,先把身體養好才是最重要的。”

“淮弟說得對,為兄受教了。”

江謹言收回思緒,捏了捏額頭,方才不是在看書嗎,怎麼又突然想到和江淮的對話去了。

他看了一眼天色,不禁想江淮怎麼還沒回來。

下一瞬,院子裡就傳來了江淮的叫聲,“哥!我回來了!”

而後門被一把推開,江淮如往常一樣像一陣風一樣卷進來,後麵跟著提著大包小包的江小舟。

最初江淮給江謹言買這買那,他還會不好意思地拒絕下,但現在已經習以為常甚至有幾分期待了。

“今日去哪兒玩了?”他小心地把書放好,掀開被子緩緩地挪動腳步走過去。

“沒去哪兒,主要是去買雲記酥餅了,你昨日不是說好吃麼?看,我買了這麼多,還買了一些其他沒見過的吃的。”

江淮說著把酥餅分給江謹言,又開始一一試吃其他的,“我跟你說,趙家倒台了。”

江謹言手一頓,“倒台?”

江淮忙著吃東西,一旁的江小舟便興奮地把今日的見聞說了一遍。

江謹言聽罷輕歎一聲並不評價什麼。

轉瞬之間,一個小富之家就倒台了,而造成這一結果的人隻是一個十三歲、愛吃零嘴、背不出一句完整的詩、認不全幾個字、喜歡隨時隨地叫他哥哥、天天樂嗬嗬的孩子。

突然,江淮看著他不說話。

江謹言心一跳,還以為自己所想被察覺了,他抬眸看著江淮,江淮也認真地盯著他。

江淮突然又笑開了,“哥哥,我覺得你圓潤了一點了,你這臉頰都沒那麼凹陷了,也白了不少,瞧著越發俊俏了。”

身為男主,江謹言的顏值自然是頂尖的,他的生母曾是名動保寧府甚至整個蜀地的美人,未定親前乃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甚至駐守西南的平西王都想娶她為側妃。

雖說這與江謹言的外祖一家同是蜀地大商戶有一定關係,但也足見他生母的容色如何傾城。

原著作者如此描述他的生母,隻是為了引出江謹言長得有多好,他如今雖然才十五歲,還長期營養不良,但發育並未落下,瘦削卻不矮小,膚黑卻五官精致,手上雖布滿老繭和凍瘡,卻仍能看出手形的完美。

比起江謹言,江淮看著自己有點肉嘟嘟的臉和矮他半頭的個子,心生鬱悶。

還好,她至少有很多錢。

江淮經常誇他,但就算誇得再多,江謹言還是會不好意思,耳根泛紅,眼神躲閃。

“淮弟你最俊俏。”

他不會誇人,隻能撿著江淮的話說。

江淮自信地一抬下巴,“那是當然。”

兩個人對視一眼皆笑起來,江淮催促道:“快吃快吃,吃了早點歇息,明日我們就要回保寧府了。”

江謹言頷首道:“好。”

他吃東西很斯文,跟那些被悉心教導出來的孩子沒兩樣,江淮兩口就乾掉了自己那份兒,而後趴在桌上看著他吃。

“哥。”

“嗯?”

“臨走之前,你想不想再回那些小山村看一眼。”

江謹言沒說話,細細地咀嚼著。

那個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小山村,承載著他年少時全部的痛苦的地方,他本不想再踏入一步,但不知為何,他想他還是該回去一趟,除了感謝一番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也算是和過去的自己告個彆。

最後他決定道:“回吧。”

“好嘞,回去叫那些欺負過你的人都看看,你現在是我江家的人了,是我江淮的哥哥,叫他們見了你大吃一驚,怎麼三天不見就大變活人了不是。”

江謹言溫和道:“那叫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

“沒錯,刮目相看哈哈哈。”

次日一早,江淮就帶著江謹言和一群江家下人浩浩蕩蕩地出發回村了。

江謹言養父養母所在的天水村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峽穀中,村子挺大的,有幾百戶人家,養父的祖先往上追溯幾代曾是江家的庶子,分出來後一代比一代混得差,最後過不下去了隻能回村種地。

馬車還沒到村口,就引起了撿樵人的注意。

冬日裡柴火不好撿,但很好賣,為了賣出個好價,樵夫往往會入深山。

老樵夫站在路口眯著眼睛看著搖搖晃晃而來的馬車,驚道:“怪誒,我們村又沒作坊又沒啥礦,咋有這麼有錢的人來了誒?”

那馬車卻緩緩地在他麵前停下來了,而後一隻手打開車窗,探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吳大伯。”

吳樵夫登時愣在當場,眼珠子都轉不動了,天娘誒,他看見了誰?這不是江老三嗎?

“三郎啊,咋是你啊?你打哪兒回來啊?你爹娘說你跟有錢人跑了啊!”

馬車裡傳來少年清朗的大笑聲,而後另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小少年探出頭來,和江謹言頭擠著頭衝著他笑:“叔,你說的有錢人就是我嗎?沒錯他跟著我跑了。”

吳樵夫看看江淮又看看江謹言,呆滯得說不出話了,“謹言你……”

江謹言道:“吳大伯,我明日就要去保寧府了,今日是特意回來看看的。”

吳樵夫曾經時不時幫助過他,他幾歲的時候就被養父母趕去山上撿柴,他不知道路也不知道怎麼捆綁,是吳樵夫帶他去還幫他捆綁好拖下山的。

他一直記在心裡,如今在路上遇見了,他說罷就下車將吳樵夫背上的柴火接過來道:“我送您回吧。”

江家下人見狀趕緊又把柴火接了過去。

車夫道:“公子,雪路難行,前麵不好走了,馬車隻能停在此處了。”

江淮跟著爬出馬車道:“那我們都走進去吧。”

下人把馬車上的東西搬下來,一行人步行進村。

吳樵夫還在狀況外,不停地看著江淮等人又看著江謹言問:“謹言啊,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你要當心在外被騙被拐啊。”

江謹言道:“他們是見我念書有幾分天賦,想帶我去保寧府念書,日後我若是高中了,還需報答他們。”

他這樣一說,吳樵夫放心一點了,“是,你這孩子從小就念書厲害,那去了保寧府後,以後還回來嗎?”

江謹言停住腳步,抬頭看著遠處的小山重重,歎了口氣低聲道:“應該不會回來了。”

吳樵夫有些傷感,卻又讚同道:“不回來也好,離你那爹娘一家遠點,否則日後你若真的高中了有出息了,甩都甩不掉他們。”

江淮想這吳樵夫倒是個好人,笑道:“叔,他養父母一家這幾日可有什麼動靜嗎?”

吳樵夫道:“有啊,鬨得雞飛狗跳的,那兩口子天天打架,兒子就在家大哭大鬨,也不知道到底發生啥了。”

“哦對了,他們還咒罵謹言來著,罵得周圍鄰裡都聽不下去了,謹言一直在縣城上工,都不怎麼回來,工錢也都給他們了,也不知哪裡惹到他們了,不在家都要挨罵。”

“問他們發生啥事了,他們也不說,跟有啥大秘密一樣,誰稀罕知道。”

江淮和江謹言對視一眼,默契地沒再問這個事,江謹言轉移話題問起了吳樵夫村裡的近況,幾個人說著話,很快就進了村。

把吳樵夫送到家後,江謹言熟練地把柴火擺進柴房,吳家人拘謹又害怕地看著江淮等人。

但江家下人卻把一包東西擺在了他們麵前,包袱裡有布匹,紅糖,糕點,山貨,又拿出一個十兩的元寶來。

吳家人嚇壞了,根本不敢收,仿佛那元寶是塊燒紅的烙鐵。

“吳大伯,春花嬸,柱子哥,嫂嫂,收下吧,以前你們一家對我多有關照,而今我就要離開天水村了,這是我和淮弟的一番心意,還望莫要推辭。”

“使不得使不得啊,不過是幫你砍了點柴,縫補了幾件衣服,私下塞了幾個饃饃,哪值得了這麼多錢啊!”

江淮道:“雪……雪天裡送碳火最可貴啊,怎麼能用錢衡量呢,你們就收著吧,幫過我哥哥的家裡都有份兒。”

她笑了一聲,好險,差點就暴露自己會成語了。

吳樵夫一家感動得都要落淚了,春花嬸更是拉著江謹言的手道:“孩子,去了保寧府,可要保重自己啊。”

柱子倒是很樂觀,笑道:“三郎,我一直覺得你這小子厲害,去了保寧好好念書,將來當大官了,我可就要投奔你去了。”

江謹言也露出淺笑來,伸出手,如他小時候和柱子一起去放牛的時候那樣,兩人拳頭相碰:“借你吉言,我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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