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班教室前貼著高考倒計時, 伴隨著上邊數字減少,日子過得越來越快。
各科老師布置了堆積成山寒假作業,高三最後一個假期隻放了十天。
路星辭從學校回來那天,正好趕上路老太太來景山胡同這邊過周末。
看見他回來, 老太太叫了他一聲。薑瑤也笑著起了身:“總算是回來了,奶奶都在家等你一下午了。”
老太太看他過來, 目測了一下:“小半個月沒見,星辭是不是又長高了?”
薑瑤也看了看:“好像是高了一點兒, 我現在看他隻能仰頭了。”
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 又問他:“這回假期放幾天?”
“十天。”路星辭邊說, 邊看向她身上款式典雅唐服:“您穿這個顏色好看,抬膚色。”
“你和你媽媽都這麼說。”老太太先是眉開眼笑, 而後又微微蹙眉:“這也太趕了,元宵都來不及過。”
“高三都是這樣。我之前還聽誰說, 他們家孩子學校隻放一周。”薑瑤說著, 輕聲對旁邊阿姨道:“去跟先生講一聲,讓他下來吃飯了。”
路星辭聽見她話,抬了下眼:“爸這麼早就回家了?”
“也就今天清閒一點。快過年了, 過幾天你肯定見不著他人影。”薑瑤話鋒一轉, 笑著說:“你爸爸和你奶奶,都等你回來吃晚飯呢。”
難得家裡人到得齊, 飯桌上, 不可避免說到了來年高考。
路泓川最先道:“還是在最後時間辛苦一把, 以後想起這段日子, 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你對星辭要求太高了。”路老太太不以為然:“他從小到大參加了這麼多考試,哪一次不努力了?”
“我平時見不到我爸幾麵,一見麵他就跟我談高考。”路星辭半真半假地開玩笑:“搞得我還挺有壓力。”
老太太一聽,看向路泓川:“你這麼著急,怎麼不自己也去參加高考?”
路泓川無言,薑瑤笑著圓場:“能考成什麼樣就什麼樣,儘力就好了。”
“那也不行。”路星辭道:“爸說了,要是考得好,他就在大學附近買套房子送給我,我想大學搬出去住,還是得考好一點兒。”
路泓川瞅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上次就想問你,你是打算一個人搬出去?”
路星辭和他對視數秒,也笑了。
薑瑤看他們父子倆心照不宣,主動把話題拉過來:“嘉衍複習得怎麼樣?”
路星辭:“應該能上一本,他一模考得還不錯。”
薑瑤:“最後這段時間,你多幫幫他,讓他彆有太大壓力。要是實在發揮得不好,我們家也能……”
路星辭打斷她:“沒事兒,他應該能自己考上。”
薑瑤點了點頭。
“哎呀。”路老太太聽到這裡,自言自語:“我怎麼不小心忘了……”
晚飯結束後,路老太太單獨找了路星辭,將一個小盒子遞給他:“我前幾天過了大觀寺,去裡邊給你求了塊玉,聽說很靈。”
大觀寺是寧城老寺廟,每到除夕,都會有大批人排在山下,隻為燒上新年早香。
路星辭掂了掂手裡小盒子:“這塊玉是保什麼?”
“保事事順心,金榜題名。你高考,給你個好祝願。”老太太道:“當時去得急,忘記給那孩子也求一個了。”
路星辭收下了老太太玉,莞爾道:“謝謝奶奶。”
回房間後,他將盒子放在了書桌邊。
路星辭從作業裡抽了兩張試卷,寫題空隙,他無意中瞟到放玉盒子,思路拐了個彎兒。
他不信這些東西。路老太太以前也替他求過玉拜過佛,他都是哄著老人道謝,並沒真正對此上過心。
但想到段嘉衍,他好像多少明白了老太太想法。
因為他現在,忽然也想給對方求個祝願。
相較寧城,海城冬天要溫暖一些。
段嘉衍在海城待了一星期,這會兒回來,走在寧城清冷冬夜裡,難得覺得身上有些發冷。
正出神,一旁有人拉住他手。
男生手背寬闊,指節修長。摸到段嘉衍冰涼皮膚,他頓了頓,將手指擠進段嘉衍指縫間,十指相扣。
“怕你走丟,”路星辭低眼看他:“人挺多。”
自除夕夜後,大觀寺接連幾天都有廟會。周圍人來人往,上百盞裝飾用燈籠高高掛起,整條街道燈火通明。
剛放假不久,段嘉衍接到了路星辭消息。對方問他什麼時候回來,想約他去逛廟會。段嘉衍在海城待著也不大自在,和付媛打過招呼後,乾脆提前幾天回了寧城。
“你新年怎麼過?”段嘉衍想起了什麼:“今年打牌了嗎?”
“打了一兩天,其他時候都在寫題。我媽也不怎麼讓我上牌桌了,怕影響我複習。”
“這麼努力,你今年要是考不到狀元,我替你流下不甘眼淚。”段嘉衍說到這裡,順口問:“在古時候,考狀元是不是叫中舉?”
路星辭笑著瞥他一眼,沒說話。
段嘉衍不解:“笑什麼?”
“在古時候,你會不會因為沒常識,天天被人揪著耳朵念叨?”路星辭說著,想到了什麼:“不過那個時候,好像oga十三四歲就能結婚了。”
他牽著段嘉衍手稍稍用力,語氣裡帶著調笑意味:“童養媳,還挺不錯。”
“路哥。”段嘉衍語氣真誠:“一段時間不見,你想法越來越禽獸了。”
路星辭微微笑了笑:“有這麼嚴重嗎。”
他拉著他一路往前走,漫不經心道:“你要真那麼小,我也沒想做什麼。就先教你些常識,至少得知道中舉和中狀元不是一個概念。”
“……”
一路往前,段嘉衍邊走邊看。
他很多年沒來過廟會了,再加上身邊人,記憶中平淡無奇廟會也有了趣味。越是朝前走,人就越來越多。
等到視野裡出現枝繁葉茂鬆樹,路星辭停下腳。
一顆蒼勁蔥鬱常青鬆,枝葉雲霞般鋪展開來。昨夜才降了雪,夜燈將樹冠上蒼白積雪照得格外清晰。
冬季夜晚,四周飛蟲都很少。段嘉衍仰頭,看見樹上掛了成百上千塊兒係著紅繩木牌。
“我查了一下,這顆是寧城最出名許願樹。”路星辭側頭注視他:“聽說很靈驗。”
段嘉衍將目光投到樹下。
許多人聚集在那邊,忙著掛牌許願。看著這幅畫麵,段嘉衍不由得笑出來:“你信這個?信這玩意兒還不如信我。”
他頓了頓,眼裡笑意越來越盛:“我比這棵樹經濟實惠,不需要你掛牌子,你說兩聲好聽,我試試能不能讓你願望成真。”
“……”
見路星辭不說話,段嘉衍沒輕沒重地拽了下他衣領,調戲一樣問:“小啞巴,你有什麼新年願望啊?”
路星辭耐心地等他扯淡過了,才開了口:“我本來不信這些,但還是想給你求個好運。”
段嘉衍一愣:“給我?”
結合對方反應,他忽然意識到了:“你是特意帶我過來?”
他原本以為,路星辭隻是想來逛個廟會。
路星辭望了眼迎風搖晃木牌,再看看熙熙攘攘人群,自己也笑了:“好像是挺迷信。”
段嘉衍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就當寫著玩兒吧。”路星辭說著,對他道:“我去買兩塊許願牌?”
段嘉衍點了點頭。
等他回來,段嘉衍從他手裡接過了一塊許願牌。這塊許願牌上邊空無一字,賣家提供各色馬克筆,供遊客書寫使用。
“這個怎麼用?”段嘉衍看周圍人都在埋頭寫字:“隨便寫?”
“把對未來期望寫上麵,一會兒再掛上去。”
“那我就寫,希望路星辭下輩子好好投胎,變成我童養媳。”段嘉衍自娛自樂得還挺高興,看他已經寫好了,好奇地湊過去:“你寫什麼?”
“希望你考到自己理想成績。”他沒計較段嘉衍胡言亂語,把馬克筆筆蓋合上後,遞給段嘉衍:“寫吧。”
“……”段嘉衍對比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太惡毒了一點兒。
他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什麼,開了筆蓋低頭寫字。
等段嘉衍寫好了,路星辭已經把他自己那塊許願牌掛在了樹上。段嘉衍走到他旁邊,也伸手將紅繩繞上樹枝。
看段嘉衍繞得還挺細致,路星辭問:“我能看看嗎?”
得到肯定答複,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