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直播間被一群新湧入的家夥占領了。
前麵的評論，也都被新的壓了下去。
【等下，我是來罵人的, 為啥我拆開了自己手邊的一包話梅乾！？】
【尼瑪，我剛下單買了十包薯片, 黃瓜味！春天的風……我去，我被種草了！】
【黃瓜真的不好吃，但為毛她看起來吃的那麼幸福？救命！我攔不住我叫外賣的手了, 誰來幫幫我！】
在線人數瞬間在刷屏中, 不斷攀升。
外麵等著的倪易，看著屏幕差點昏過去。
姐，這是故意的吧？
他不讓她在家吃，她竟然跑到節目組正大光明地吃上了。
結果，觀眾們還很喜歡看？
這一屆網友，都是沒吃過薯片啊？
倪易身邊, 另一個帶著口罩經紀人, 也是麵色古怪地發了個短信。
而雙人房裡，十八號位置的孟欣冉此刻白發冉冉，赫然是在表演老人, 但她很快注意到桌麵上手機跳出來的信息。
【YYY直播人氣過千！好評如潮！】
孟欣冉佝僂著背，頓時一僵, 左手砰一下就砸到桌上, “怎麼可能！她……”
她沒變聲叫出來, 才猛地一愣！
糟糕！
很快，她的房間裡就響起了評委的聲音。
“十八號，孟欣冉表演失誤一次，扣除五百票。”
而她麵前的直播畫麵, 粉絲們也紛紛刷起了屏幕。
【冉冉，怎麼了？】
【剛發生什麼了？你怎麼很生氣的樣子？】
【老年冉冉，在線發飆！】
孟欣冉指甲都摳到了手心裡，嘴角抽搐，忙壓低嗓音，“我、我老人家，被孫女的短信……嚇到了……”
餘瑤瑤，她怎麼做到的，怎麼可能好評如潮？
經紀人大哥一定看錯了，是被上千人痛罵才對啊！
她又看一眼自己的微博下麵，發現有粉絲團管理在帶節奏，要帶人去屠餘瑤瑤的直播間。
對啊，這才是正常的啊！
她想了想又給經紀人發了消息。
【哥哥，你肯定看錯了。我要認真直播表演了，如果不行的話，哥哥你再聯係下粉絲團管理，還有大劍哥那邊的粉絲。】
她低頭，嘴角抿起就露出了一個冷笑。
餘瑤瑤在片場得意是沒用的，這個圈子一個已婚婦女還是不要來玩了。
邱大劍，是現在粉絲量最多的新生代小生，老婆粉妹妹粉非常多。
知道第一名的位置，是被一個莫名靠老公上位的女人搶了，大劍粉能忍？
隻要大劍粉衝進去，餘瑤瑤還有生存餘地？還能好評如潮？
孟欣冉咬牙，抬頭看向直播視頻，目光透著絲絲火氣。
她的粉絲都是男性為主，餘瑤瑤這個狐狸精肯定在直播間搔首弄姿，蠱惑她的粉絲了，才讓有些人倒戈了吧！
她想著，指甲都把手心掐出了紅印，眼裡都被濃濃的嫉妒占據！
她沒餘瑤瑤長得美。
但……她才是站到最後的人！
富家太太，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吧！
*
各個直播間的進展都如火如荼，到了中午，更是迎來了人氣最旺的時刻。
工作人員都給參賽選手送來了盒飯。
很簡單的工作餐，兩葷兩素一湯。
餘瑤瑤的直播，也在這刹那湧入了一波人，在線人數首次衝破五千大關。
但這新來的人，卻是相當有組織有紀律，很多人ID還是相似的。
【大劍媽媽】
【大劍的老婆】
【我家劍劍今天營業了沒】
【我是劍劍的女朋友】
……
一進來就是各種鮮紅字體，把餘瑤瑤罵的狗血淋頭！
但餘瑤瑤已經吃起了美味的午餐。
大雞腿，那香噴噴的蔥油味，嫩滑又有彈性的雞肉一點都不柴。甚至她牙齒咬到雞骨頭，嘎嘣嘎嘣的樂趣，也遠遠比她以前直接一口吞來的有意思了。
而醋溜魚片放進嘴裡，舌尖一抿，幾乎就融化掉了，那酸酸甜甜的鮮味，再混著一口米飯，滾進喉嚨裡的那種充實滿足感讓她不由眯起了眼。
兩個素菜，爆炒青菜跟勾芡的豆腐……對她來說，也是新鮮的體驗。
她一口一口，認真又專注地吃著。
每一下，都很努力地咀嚼，眯眼體會這食物的新鮮味道跟豐厚的調味。
直到把最後一粒米飯吃進嘴裡，她伸舌頭舔了舔嘴角，意猶未儘地看了眼已經清空的飯盒，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就朝攝影師大哥的盒飯看了過去。
“那個、那個大哥……”
“嗯……湯，你不喝了嗎？”
攝影師大哥其實一直在直播間裡，拍攝她的花絮鏡頭，回去台裡還要剪輯做成綜藝節目播放。
但這一刻，他被對方濕漉漉的眼神看過來，他就不爭氣地臉紅了！
而在攝影師大哥把自己沒動過一口的湯，朝她推過去時，整個直播房間就立刻驚呼疊疊！
【驚！豪門太太，在線直播要飯！】
【驚！美女戲渣，化身小可憐，把攝影大哥嚇尿了！】
剛剛衝進來的紅字罵評，頓時都被衝得煙消雲散。
甚至不少大劍妹妹跟大劍媽媽，都在好奇地發評問發生了什麼。
而沒過多久，直播間裡就吵了起來。
分成了兩撥，一方是‘她就是美，就是吃東西好看，就是小可憐，我看著高興投個票算了’，還有一方赫然是‘誓死維護自家愛豆的第一名位置，請大媽退出直播！’
在線人數：5134。
餘瑤瑤獲得投票：6703。
外麵觀看的倪易，看著嘈雜混亂的直播間，又看了眼投票情況，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得票數，八十八人中，目前餘瑤瑤排名第五！
雖然跟前三名得到萬票以上的孟欣冉、邱大劍、劉馨馨差距很大，但已經甩開了第六名500多票！
倪易狂喜，簡直不敢相信。
直播間的觀眾，這是變罵邊給她投票嗎？越罵越嗨？
這一屆網友，真的可以啊！
還有五個小時，姐，一定要挺住啊！
他握拳，緊張地在走廊裡徘徊。
*
下午三點。
沈宅。
剛被保姆接回家的沈睿小包子，第一時間就衝回自己房間，連小手都沒有洗，就去眼巴巴地看他小床上靜靜盤著的大蛇玩偶。
他在幼兒園裡想了一天，現在看到大蛇還在，他白嫩的小臉上才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想要伸手摸摸，又看了眼自己有些臟臟的小手指頭，立刻收了回來。
表情嚴肅地蹬蹬蹬跑進洗手間，努力踩在了兒童洗浴的椅子上，擠了點洗手液。
像是乾一件大事，認認真真地把小手洗了一遍，就連指甲縫都一絲不苟地洗乾淨了。
洗完後，他把小手放到鼻子前，認真地聞了聞，覺得香香的，才滿意地點了點小腦袋。
他小嘴角翹起來，就立刻衝回了床邊，嘣一下就跳到了床上，撲在大蛇玩偶上，小心親了兩口，抱在懷裡就不鬆手了！
抱著玩偶，小家夥沒多久又開心地滾到了地毯上，抽出了小茶幾裡麵的平板電腦。
他一小臉期待地點開搜索欄，小手指點幾下，調整到語音輸入。
“餘瑤瑤。”
他不會寫字，拚音也沒學全，但好在他知道媽媽的名字是怎麼念的。
餘瑤瑤雖然十八線，但還是在拚音輸入法裡有個詞組。
小包子不費吹灰之力，就搜出了關於媽媽的最新網絡消息。
他捧著平板，小腦袋擱在了軟綿綿的大蛇上，就用小手指劃拉著網頁。
很多字，他不認得。
但一些常見字，他知道。
譬如火了一陣子的直播，譬如現在媽咪比賽要的投票……
小包子看到第一條消息，就找到了餘瑤瑤直播平台的網絡鏈接，聰明地點了進去。
但沒一會兒，他看著視頻，開心的小臉就晴轉多雲，又轉小雨到大雨。
徐媽還在準備晚飯，就聽見客廳裡一陣小孩兒的哭聲跟保姆驚慌的安慰。
“小少爺，太太在工作，沒有餓肚子的。你乖乖啊，我們看動畫片，等太太回來啊。”
徐媽忙擦了手，一走出去就看見整張小臉都是眼淚水、抱著玩偶、光腳踩在地上，著急地團團轉的小包子。
“媽咪……嗚……媽媽……”
小家夥平時話還挺多，但一崩潰地哭起來，詞彙量就驟減。
他表達不出到底在哭什麼，隻是抽泣著喊要媽媽。
保姆臉都白了，“徐姐，我就出去把玩具整理了下，回過身他就哭成這樣了，本來都好好的。”
沒一會兒，哭得幾乎是要抽搐起來的小包子，把管家都驚嚇了出來。
在公司開會的沈毅崇，很快就接到了電話。
“對著視頻裡的媽媽哭？”
他捏著眉心。
“我馬上回來。”
沈毅崇趕回家，就看見了抱著平板跟玩偶不鬆手的低落小包子，一個小人兒無助地縮在客廳的沙發上。
保姆跟徐媽，都在努力哄他。
而麵前的茶幾上、旁邊沙發上，也都堆滿了飛機、車子玩具，但這小家夥就是看也不看一眼。
“怎麼了，沈睿？又想媽媽了？”
沈毅崇脫下西裝，把領帶解開，就朝兒子走去。
然而，已經停止哭泣、但一雙黑眸卻通紅的小包子，小臉上根本沒有看見爸爸的喜悅。
他像是受傷的小獸一樣，警惕又氣憤地看了沈毅崇一眼。
抿著小嘴，連爸爸都不叫了。
沈毅崇皺眉，“你媽媽今早不是剛跟你說過，她要五點下班，大概七點左右到家。”
他對妻子的行程，也了解地很清楚。
包子低頭，卻是不吭聲。
沈毅崇看了眼手表，“現在馬上四點了，還有三個小時。你可以看兩集動畫片或者網課，吃完飯洗完澡，她就回來了。”
包子嘴角動了動，抬起小腦袋，但他眼裡的不開心跟小氣憤，卻是更重了。
“彆鬨脾氣。”沈毅崇擰眉，“你已經五歲了，你媽媽不可能一直在家陪著你。你以後上小學，也不可能三點就回家，你要學會適應。”
包子聽到這兒，就從鼻子裡輕哼了一聲。
“沈睿，”沈毅崇臉色一沉，“這是你對爸爸的態度？”
小包子的手緊緊抓住了懷裡大白，嘟著小嘴角，整張包子臉都鼓了起來。
他氣呼呼地把手裡的平板，塞到了爸爸的麵前！
沈毅崇低頭看了一眼，就見到兒子打開的幾個微博視頻題目。
#餘瑤瑤婚後生活慘絕人寰#
#你不敢想象的可憐富太太#
一點進去，就是她今天直播已經被人做出來的神剪輯。
很快就傳出了餘瑤瑤無助又絕望的柔弱聲音。
“我每周隻能吃到一塊新鮮的肉，……晚上肚子餓得睡不著……”
“唔，我永遠會記得，今天吃到三種口味薯片的日子，這麼多年來最幸福的日子……”
“大哥，謝謝你，謝謝你的蛋花湯……如果你方便的話，明天拍攝，中午的湯你要嗎？能不能、能不能也給我……”
整個視頻裡，她美豔的臉上滿是可憐巴巴的渴望神色，看不出一點矯揉做作，像極了多年受虐，連一口飽飯都沒吃過的樣子。
甚至，吃到了彆人沒動過的蛋花湯，她的眼神驟亮，那驚喜的勁兒十分真實！
沈毅崇的嘴角抽搐了下。
她這五年，確實沒吃過幾次大魚大肉。
但那是她自己要維持身材，學其他女明星減肥。
她現在這副連蛋花湯都要問攝影大哥懇求的樣子……簡直讓他眼前一黑！
小包子等這個視頻放完，他黑眸裡濕漉漉的眼神就更痛了！
他又伸出小手指，點了點平板。
馬上又回到了現場直播的房間。
餘瑤瑤一臉悲慟、神傷的樣子，就出現在了屏幕上。
她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下來，但她的眼神此刻卻是可憐兮兮地，讓人心都能啪啪碎掉的可憐。
“直播還有最後一小時，馬上我就要回家了。”
“今晚，又是填不飽肚子的冰冷一夜。”
“但……”
她停頓了下，眸光閃過一絲害羞又感激的微笑。
“謝謝你們，今天陪著我，讓我白天吃到了很幸福的一餐，今晚我不會再做餓肚子的噩夢了。”
“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會一直記住這一頓飯，跟那三包珍貴的薯片味道。”
小包子當場雙眸一紅，就掉下兩顆金豆子。
他太小了。
對以前很多事的記憶，都有點模糊。
他現在回憶起來，好像媽媽確實以前不太跟他和爸爸一起吃飯。
就算他跟爸爸吃肉肉的時候，媽媽也是拿著一杯果汁喝，或者隻吃一層淺淺的蔬菜跟水果。
小包子低下腦袋，眼淚水就滴到了平板上。
他以前覺得媽媽不喜歡他，不肯抱抱他親親他，還不跟他玩，他心底有時候其實是有點生氣的。
但……他從來都沒想過，媽媽連飯都吃不飽，竟然每天都餓肚子睡覺。
他知道的，餓肚子的滋味，小肚子很難受還有點痛痛的。
這時候，他根本沒力氣玩耍，也完全不想跟幼兒園朋友說話，隻想要快點開飯或者吃小點心。
媽咪，好慘……
他錯怪媽咪了！
他太不懂事了，竟然一直沒想到媽咪忍受了這麼多不開心。
“爸爸，你為什麼要讓媽咪餓肚子？”
沈睿小包子吸了吸鼻子，很鄭重其事地問。
他的眼睛紅彤彤，蘋果肌也是紅紅的。
“爸爸，我沒想到你竟然虐待媽媽，不讓她吃飯。”
“就算媽媽做錯事，你也不能這樣懲罰她。”
小包子瞪著自己爸爸，小臉上全是奶凶奶凶的表情。
“爸爸，你這樣太壞了，比灰姑娘的後媽還壞。”
沈毅崇太陽穴一陣陣發痛！
他把小包子手上的平板電腦抽走，仔細看了下，就看到了標題。
《表演題目：一個可憐人》
他黑著的臉這才稍微平緩了一些，“沈睿，你不認識字，沒看見這上麵的標題，這是你媽媽今天的表演題目。她在假裝自己是一個餓肚子的人，明白嗎？”
小包子兩手環胸，嘟起了嘴，“爸爸，我雖然不認識字，但大道理我是明白的。你跟倪叔叔平時說媽媽演技差，還有網上的人也都說媽媽沒演技，我都知道的。”
他一臉爸爸在騙人的不信任。
“你現在又說，媽媽是在表演。”
小包子果斷地搖搖頭，“媽咪表演的那麼像，就說明是真的。”
沈毅崇嘴角抽搐，“你一直在家，還不清楚你媽媽的情況嗎？是她自己不吃。”
小包子這下立刻瞪大了眼，把蛇玩具捏在手裡扭了扭。
“爸爸，你終於承認了！”
沈毅崇頭痛無比，“我承認什麼了？”
“爸爸，我以前也不愛吃飯，我肚子痛、或者感冒發燒、咳嗽嗽的時候也不想吃飯。”
小包子兩手叉著腰。
“那時候，你是怎麼跟我說的，又是怎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