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屏幕倒映著他的形象。
白色的襯衣,黑色的牛仔褲,頭發不算長,在風雨中有些淩亂,一張臉談不上陽剛,也夠不著陰柔,隻是臉上的神情過於平靜,平靜得……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神情。
段續將身份證放了上去。
【掃描已完成……】
【正在出票……】
他靜靜地等著,然而,這台機器一直停在正在出票的界麵,半天沒有動靜。
卡了嗎?
段續拿起身份證,正想再試一次。
“滋……”
一張車票緩緩自出票口鑽了出來。
段續目光一凝,這車票……
他將車票拿了起來,接觸後的觸感,讓段續心中一慌。
它的材質……摸上去像是皮肉。
在觸碰到的瞬間,段續甚至以為自己接觸到了人的皮膚。
而且,這張車票的整體造型也很奇怪。
正反兩麵都呈黑色,正麵畫著一個死氣森森的灰色骷髏頭,骷髏頭下方寫著一個數字,9。
車票的反麵,寫著段續的名字。
其他信息則是完全沒有。
這算什麼?
拿著這張“車票”,段續左右看了一眼。
愚人節的玩笑?
雨越下越大了,雖然心中有疑惑,但段續還是拿著這張“車票”走進了候車大廳。
儘管已經猜到今天火車站的生意應該不怎麼好,但段續怎麼也想不到,偌大的候車廳內,竟然隻有兩個人。
一男,一女。
然而,就在段續踏入候車大廳的瞬間,廳內的廣播通知突然響了起來。
“9號列車就要進站了,請所有旅客前往9號站台上車。”
“9號列車就要進站了,請所有旅客前往9號站台上車。”
“9號列車就要進站了,請所有旅客前往9號站台上車。”
……
進站信息一連通知了九遍,段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這張車票上的9,應該就是指9號列車了吧?
和他相同舉動的,還有那一男一女,那兩人也各自起了身,手上拿著和段續一模一樣的車票,抬頭張望站台。
看來……應該沒錯了。
三人目光交錯,先後邁步朝9號站台走去。
段續拖著行李,走在最後。
他有一種隱隱約約的錯覺。
這裡能聽到火車進站的聲音,但不知是風聲還是隧道的嘶鳴。
那列火車開過來的聲音,就像是有成千上萬個人在哀嚎哭喊一般……聽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走在前麵的一男一女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兩人都微微撇頭看了火車進站的方向一眼。
那裡的雨霧之中,一列常見的暗綠色火車緩緩開了過來。
沒什麼奇特之處。
這多多少少令三人心中的怪異與不安消除了些。
火車緩緩地停在了站台旁,門已是開放的狀態。
“列車即將出發,請還未上車的旅客儘快上車。”
“列車即將出發,請還未上車的旅客儘快上車。”
“列車即將出發,請還未上車的旅客儘快上車。”
……
冰冷的廣播女音一遍遍在站台內回蕩,也許是受它的影響,也許是彆的什麼原因,段續三人顧不得多想,各自提著行李,一步踏上了列車。
然而,在他們三人儘數上車之後,這列火車立刻發生了變化。
紅色的猙獰骨刺自車身悄然伸出,暗綠色的車廂逐漸蔓延開死寂的純黑,這股黑色,一直延伸到了車頭處,接著,車頭的鐵皮瘋狂蠕動,並最終變成了一顆……獰笑的灰色骷髏頭。
“各位旅客,列車即將出發,祝您旅途愉快……”
……
八月二十七日,風都,火車南站。
暴雨滂沱,雷電交加,細密的雨點瘋狂砸下,濺起泛白的水箭射向四周。
黝黑低矮的天空,時不時抽打下一條彎彎曲曲的雪白鞭子,偶爾響起一道震得玻璃微顫的巨大雷聲。
站台旁拉起了一條警戒線,線內裹著雨衣的警察正在忙碌。
“死者,男。姓名,段續。十八歲,風都本地人,考上了業城醫科大學,九月一號,也就是四天後,大一新生開學,買了今天下午兩點去業城的火車票。”
“死者,男。姓名,王予禮,二十七歲,風都本地人,攝影師,前往亡城出差,買了今天下午兩點的火車票。”
“死者,女。姓名,白非玉,二十一歲,業城人,從業城來風都旅遊,買了今天下午兩點的票回業城。”
“哢——”
相機的閃光和雷霆同時出現,一道慘白的光自天際裂開,很快就穿過重重雨簾,映在了這三具年輕的屍體上。
段續身體扭曲地仰躺在站台旁,早已渙散的瞳孔呈灰白色,碩大的雨點拍打在他的血肉上,卻趕不走他身上的蠅蟲。
它們趴在他的屍體上,進食,產卵,有的幼蟲已經孵化,正在屍體腐爛的孔洞處鑽進鑽出。
“附近的攝像頭拍到,死者是今天下午一點到的火車站,就算是剛到火車站就遇害了,也不該腐爛成這個樣子……”
“這種程度,他遇害的時間至少已經一周了……”
周圍的議論,讓老刑警的眉頭越皺越緊。
“先帶回局裡。”
“是。”
警務人員不停地忙碌著,大雨衝刷著一切。
似乎……雨水很快就能抹除掉,他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