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2 / 2)

鐘秀卻嗔怪他未免太多了心,以至於有一次安醒生又開口抱怨,說是在鐘義麵前略打聽了一下‘鐘桂花’的秘方,是否上了洋人的保險,如若沒有,可不能掉以輕心。自己明明是抱著關心的好意,卻被鐘義不客氣地生生打斷了問話,讓他甚是難堪。

鐘秀聽他這話,便正色對他道:

“我自小和二哥的關係便親密無間,最了解他的為人。現下你和我既是戀人,未來又可能是他的妹夫,他又怎麼會冷淡於你。至於你提到這秘方一事,我倒不是說你有意打探,隻是你也是商界中人,卻在同行麵前提及如此重要物事,也未免太過魯莽了些。我今日便說與你聽,莫說這鐘家秘方傳男不傳女,傳的也是鐘家大房長子,我們二房自是一點摸不到頭腦。即便是日後果真二房得了這方子,我亦不會將這秘方說給外姓人一星半點,這既是鐘家的規矩,也是我鐘秀做人的規矩。”

安醒生哪知這樣外表嬌美柔弱的美人,竟能冷冰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言語之中,倒好像在暗示自己什麼一樣。

他一邊解釋自己絕無覬覦鐘家秘方之念,一邊卻在這次交談之後,便似乎總以繁忙為由,少了些與鐘秀的聯係。但是少是少了,每每卻還是會送來各種女孩家喜歡的禮物或是吃食,隻說自己天南海北的忙碌,倒讓鐘秀體諒著他些。

而這次聽說大房長子暴亡,這安醒生卻便又急急上了門來。

秦淮身在一旁,待聽到這安醒生的名字,心裡倒是微微一愣。

他穿書過來已有些日子,說實話那一晚看過的內容太也有限,已經對書中後麵的劇情發展完全沒有掌握。可是對這安醒生的名字,卻又偏偏有一絲奇怪的印象。

這感覺就像是鐘家的家廟寶輪寺,當初自己聽到的時候,雖然隻是耳熟,卻恍惚覺得那裡有什麼大事發生過,現在想想,竟是鐘仁身故的地方,果然是頭等要命的大事。

所以這安醒生,難道也是鐘家這無敵狗血的故事裡,很重要的一個人嗎?

既如是想,秦淮便有些好奇和興奮,打起精神看著靈堂的大門。

果然不大會的工夫,二房的兩個知事婆子便領著一個青年男子,快步進了靈堂。

那男子身形和鐘信有些相仿,隻是卻明顯挺拔了很多,一張棱角分明的麵龐上,有著一副本地人少有的歐式五官,高鼻深目,竟是頗為洋氣。

他身穿一身黑色的洋裝,此時麵色沉靜,和二房太太、鐘秀打了招呼,便直接奔向靈前上香施禮。

秦淮和菊生自是在靈前以家屬之位還禮,待到安醒生禮畢,便有婆子領他見過鐘仁遺孀與義子。

安醒生這時便上下打量著一身孝服的秦淮,眼睛裡竟閃過了一絲詫異的神色。

他從前與鐘秀走得親厚時,鐘仁還未迎娶秦懷,待後來聽說鐘家大房娶了位煙花男子做了填房,雖略有好奇,卻也並未太過在意,大約覺得那種出身的男子,也不過是些上不了高台的貨色。

這些天聽聞鐘仁忽然暴亡,吃驚之外,又私下從極機密的途徑聽聞,那鐘家似乎還未尋到鐘仁手中保管的祖傳秘方,並且又從那途徑得知,鐘家大房並未因鐘仁之事而一厥不振,不僅老七鐘信被提拔上位,便是那位遺孀男大奶奶,在鐘仁去世後,也變得日漸強勢,整個泊春苑,目前便掌握在這二人手中。

安醒生此前一直在南邊諸省巡視自家業務,並在暗中打探鐘家的生意。“鐘桂花”在南洋和廣州那邊出了紕漏一事,他竟比鐘義都先知道得一清二楚,並且知道從那時直至現下,那“鐘桂花”所出的問題,不僅沒有查補,反倒又有多個地方出現了產品的問題。

安醒生一張生意人的腦子,眼見鐘家靈魂產品頻出狀況,而鐘義作為鐘氏管理的第一人,卻至今還未能抓到致命的弱點進行修正,便知道他一定還沒有拿到鐘家大房的秘方。

所以他乍一回到本地,便立即換了衣衫,嘴裡說著既要來鐘家看視鐘秀,並給鐘仁上香,心裡卻另有一個主意,便是想要看一看鐘家大房現下掌權的叔嫂二人。

當然,也想順便品一品,那“鐘桂花”的香氣,究竟在鐘家哪一房,縈繞得最深。

而眼下,當秦淮一身寡居孝服出現在他麵前,臉色沉靜、語氣淡然,全身上下,又哪裡有半點風塵之氣,倒比這靈堂中絕大多數人眾,都多了一份進退隨意,不爭不搶的豁然之意。

安醒生哪知眼前這男大奶奶是個換了心的人,更加想不到他現下一心遠遁,故而隻期望趕緊熬過這幾日過去,便欲遠走高飛,所以神色之中,自然便有了一份‘人至無求品自高’的氣度。

他心裡驚訝,卻不便表現出什麼,人走到鐘秀身旁,嘴裡說著些久彆重逢的絮語,一雙眼睛卻仍時不時瞟到秦淮的身上。

他自覺自己行事隱秘,偷偷看向男大奶奶的眼神不會有人留意,卻不知這靈堂之中的一眾人裡,有兩個人的眼睛,早就把他的所為看得一清二楚。

那其中一個,便是他身邊的鐘秀。

他二人好久未見,與眾人略略寒暄後,便自先行一步,離了靈堂。

待走到園子中的小徑上,安醒生見四周寂無一人,覺得自己似乎該挽起鐘秀的手臂,才像個戀人的樣子。可是他雙手插在褲袋裡,試了半晌,卻終究還是不想伸出去。

兩人閒聊了幾句,鐘秀因心中一直想著方才他在靈堂上遮掩的眼神,心中疑惑難消,因此便忽然想出了一個主意。

“醒生,你方才到我家大哥的靈堂晚了一步,不然,倒有一場難得的好戲可看。”

安醒生搖頭笑道,“這可是又說笑了,想來那靈堂是何種地方,能有什麼戲看,你這會子定是在哄我,是也不是。”

鐘秀似乎也不想與他靠得太近,隻一手玩著肩上的發尾,一邊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再不哄你,方才那場好戲,果真便發生在靈堂之上,更事關一場銷魂的情*事,你這般聰明之人,可能猜得出誰會是那大戲中的主角呢?”

安醒生一愣,下意識便接道,“可是和你那大嫂子有關?我看他模樣身段都生得很是不錯,隻是聽說出身有些不好,想來便容易惹到些風月之事,隻是他這才新寡多久,總不會便有什麼不堪之事發生吧?”

鐘秀見他所答之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不禁又驚又怒。但她臉上笑容卻絲毫不減,隻是在眼睛裡多了些羞惱的神色,夜色蒼茫,安醒生並未得見。

“你這人倒好生奇怪,按說也是第一天看到那男嫂子,怎麼就給人家想得如此下作,還是你們男人心中,看到年輕的寡婦,不論男女,便總能想到些風月汙穢之事,也真真是夠了!”

安醒生笑了兩聲,道,“你便是這般狡猾,故意往邪路上引,讓我混猜混想的,最後倒還要扣個大帽子給我,你這丫頭,心術當真是壞得很。”

他這個‘壞’字說出來,鐘秀臉色瞬間變了變,雖然知道對方不過是在調笑,卻偏偏像是有個什麼尖銳的東西紮了自己一下,有種說不出的惱恨。

不過她心計深沉,心中雖是不爽,卻隻故作嬌嗔地橫了他一眼,本想把方才鐘禮與鐘飛鴻之事說與他聽,目光卻被路邊一眼水井吸引了去。

那水井與小路連在一處,青石板的路麵很是光滑,顯然常常有人過來,或是打水,或是在井邊洗濯物事,倒不是那種被荒廢的枯井。

鐘秀回頭看了看,才發現這裡離泊春苑亦不甚遠,若是在暑氣難消的夜裡,有人熱得緊了,在此弄些水洗洗身子解暑,或是在水邊貪玩,想來也極是常見。

當然,若腳滑手軟,失足跌進了井去,也不算什麼稀奇。

這會子,泊春苑裡燈光點點,隱約還能看到靈堂前有人影穿梭,想來,那是鐘仁下葬前最後一夜的守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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