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2 / 2)

“方才大房二房所言,我想大家也都聽得清楚了,二小姐之意是將那方子充了公司所有,緣由是公司的收益也是鐘家各房均有分沾,聽起來似乎也說得過去。可是七少奶奶這邊,卻並不接納這個想法,而是自有主意。老朽倒有個心思,先莫說這方子最終歸屬如何,畢竟它原是大爺所有,而大少奶奶又是大爺遺孀,且深受大爺器重,為他保管這方子,所以無論如何,聽聽他的想法,都極在情理之中,隻不知你們可都同意否?”

他這話說出來,廳中眾人一時間倒沒了聲音。

若是在昔時,二房鐘義兄妹此時不便發聲,老六鐘智或是二少奶奶於汀蘭,便定會先殺將出來,與鐘九唱個反調。可是現下,這二人一個病了未至,一個卻極奇怪地一言不發。

鐘九見眾人都不作聲,便也不再猶豫,轉身對秦淮道:

“大家既然都無異議,七少奶奶便請說出你的想法來吧。”

方才秦淮打昏了碧兒之後,手上竟沾了不少她鼻中的血痕。一旁的鐘信看在眼裡,從身上掏了塊乾淨手帕出來,悄無聲地遞給了他。

這會子他正將那血痕擦淨,聽見鐘九相詢,便挺直了身子,對鐘九和何意如施了一禮,沉聲道:

“既如此,我便也開門見山,免得浪費大家的工夫。二妹妹方才說那方子要充公到公司,眾人受益,原是不錯。可是我倒有個疑問,那公司的收益,可否真的是鐘家上下皆能受益?想來這問題也不難回答,那便是並非如此!”

鐘義與鐘秀聽他說到此處,麵色皆是一變。

一邊的鐘信,卻似乎在思慮著什麼,目光卻隻看向了窗外的秋陽。

秦淮又接著道:“據我所知,鐘家公司裡,拋開太太收了大爺的股份不算,現時隻有二哥三哥以及六哥的股份,那麼老七的權益,又體現在哪裡?二妹妹說那方子到了公司,鐘家的男丁人人有份,現下看來,豈不還是未拿老七當自家兄弟?”

他說到此處,竟伸手從懷中掏出了那守貞鎖,在眾人麵前輕輕一晃。

眾人皆是一愣,卻不料他又伸手從懷中掏出個西洋的火機,似是隨意按了一下,倒“啪”地閃出了火苗。

“所以說來說去,既然大家都說這方子的處置要公平合理,那我便認為,倒先將鐘家最不合理的地方修正了過來,才能談方子一事。如果老七連個正經主子身份都沒得到,我乾嘛要交了這方子出來?倒不如一把火在大爺遺像前燒了,省得一個個跟烏眼雞一樣,爭個頭破血流,便燒了它,倒也落得個乾淨!”

廳中眾人頓時臉色大變,唯有鐘九和鐘信二人,看向秦淮的眼神裡,倒都隱隱露出一絲讚許的味道。

鐘九便忙搖手道,“七少奶奶倒不可衝動起來,若真毀了這東西,卻也不是你這副身子骨能消受得了的。老朽方才聽你所言,倒覺得極有道理。畢竟現下鐘家已經接納了老七的身分,也迎回了他生母,他確便是鐘家的一員,所以鐘家男丁各項家資應有之份,他原不應再缺,各位太太,你們說可是這個道理嗎?”

二太太莫婉貞和三太太互相對視一眼,一時間當真不知如何作答。

若說不應該有吧,老七現在的身份被何意如捧了上來,便擺在那裡,並且七少奶奶一手秘方,一手火機,臉上更像是一副要跟人拚命的神情,莫婉貞雖然口舌便給,此刻竟真不敢說出否定的話來,便隻把目光,投向一雙兒女。

此刻鐘義和鐘秀二人,倒也都皺緊了眉頭。

他二人心中是極相近的念頭。因眼下秦淮做出要燒掉守貞鎖的樣子,雖不知真假,卻也不得不防。隻因在鐘義和鐘秀心中,早就思量已久,知道那秘方在他與老七手中多日,不論換了何人,都可能會抄錄一份,若是被他現下毀了,真正受損最大的,卻定是自己這方。

雖然現下看若應允了對手,似是輸了一場,但為了更大的利益,莫不如暫時虛以委蛇,先應承了下來。待那方子到手,鑒了真偽,後續給不給他股份和家私,倒還有的是文章可做。

因此上,他二人這工夫便沉默不語,鐘秀更對母親遞了眼色,不讓她隨意出聲。

鐘九目光敏銳,見自己如此相問,二房三房都默不作聲,便立即開了口道:

“既然各位太太和各房都無疑議,老朽身為公道,便在此作個定論,從現下開始,鐘家老七鐘信,便與鐘家其餘男丁享有同等身份,家資也好,鐘氏股份也罷,都要計出老七的那份。眼下口述無憑,日後擇日再立下文書契據。七奶奶,這下子,你方才說的那些,可都算修正過來了罷?”

秦淮微微吸了口氣,卻將那洋火機似是隨意般揣進口袋,正色道:

“雖然原該如此,卻也多謝九叔為老七斡旋此事。既然這事已經有了了斷,我自當說話算話,定會將這方子交出來,再和大家商議如何處置一事。畢竟這方子現下便算是已歸屬於鐘家四名兄弟所有,日常如何保管,取用,都還有得商量。”

眾人聽他所言,竟是一步步都思慮得極是周密,不僅要為鐘信爭奪名分和權益,便連日後這方子的去向,也在考量之中。

雖然從鐘仁過世之後,宅中人等都知這大奶奶有如脫胎換骨,卻以為他不過是性情大變,口角鋒利,不好招惹,卻不知原來在男兒身下,竟粗中有細、心思敏銳,完全不讓鐘秀專美。

鐘秀聽他這話,似乎終是按捺不住,俏臉輕揚,嬌笑道:

“七奶奶這般花朵般的人物,雖是男兒之身,可既選了嫁人為妻,自該多賞玩些脂粉衣緞,閒時在宅裡養花喂魚,便也罷了,橫豎總有男人在外麵擋風遮雨,寵你疼你,又何若來操這些男人該操的心,若當真是勞神過度,損了你這比女嬌娥還俊俏的容顏,可又該如何是好!”

她心計深沉,心思細膩,自來在鐘家明爭暗鬥,從來不落人下風。可是今天齊整整大隊人馬殺上泊春苑的門頭,原也想過老七為人日漸沉穩難纏,今天或許要小有波折,卻並未將秦淮放在心裡。

可誰知老七固然凶悍得令人驚恐,卻不料這昔日的大嫂子,如今的七奶奶,竟然更出人意料,不僅將碧兒的臉打成爛豬頭般,更是口齒鋒利,寸步不讓,生生在鐘家給老七割了一大塊肥肉過去。

所以這工夫,鐘秀哪裡還咽得下這口悶氣,梨渦一閃,開口便是一番冷嘲熱諷。

秦淮又哪裡會聽不出她話裡的尖刺,卻偏朝地上的碧兒走過去,用手指著她腫脹的臉,對鐘秀道:

“二妹妹這般誇讚於我,我倒是心領了。隻是你方才說我原應在泊春苑裡享福,少操些閒心,可如今倒看看你派給我的這個丫頭,說是在二房受你指點,最是乖巧。可到了我院子裡後,名義上掌事當權,可是除了一張巧嘴,私下裡卻又饞又懶,最擅推諉扯皮。素日裡,除了掐尖要強並一肚子壞水,再不見她有任何的好處。凡事種種,倒都要我親自操心勞神,又哪來妹妹說的安享尊榮?也罷了,這樣的丫頭,我泊春苑原也用不起她,今日既被我打了,倒是有負了二妹妹對我的厚愛,你若不嫌棄,不如便收她回去罷。”

他手上指著碧兒,可是字裡行間,明眼人卻都聽得出是在影射鐘秀。

鐘秀一張粉臉略變了變顏色,便又很快恢複如常,回頭對丫頭道:

“既然七奶奶相不中碧兒,便不留著給他礙眼,你們一會兒將她抬了家去,燒上一鍋熱水,倒好好幫她洗洗晦氣,免得我在二房時好好的丫頭,倒變成了彆人口中豬狗不如的東西!”

她這句陰損刻薄的話方方出口,大廳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尖利卻又有沙啞的聲音。

“誰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你說誰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你們這些人,尤其是你,才真真是個爛了心肝的壞人,才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時間,廳中的眾人,皆呆住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