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等晚上的時候,還特意問了,“請二爺三爺後麵來。”
前院兒還在開酒席呢,晚上這一場,都是內場的人了,宋映穀攜同宋暘穀四麵八方叩頭,這是謝本家幫忙兒的。
喜得財才上跟前去,打量著眼前兩位,如今不是少爺了,是爺們了。
二太太還掛心老大,“聯係上老大了沒有?我怕半路上出事兒了,讓人去接應他,往前麵趕趕路,不然早就該到了。”
宋映穀這個人呢,他最不吭聲最和氣,但是他最孝順,現在對老大就很反感,這樣的事情他不安排,晚了。
“母親,早點歇著吧,外麵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有我們兄弟呢,您陪著父親喝杯茶,暖暖身體就睡下去,彆出來在風口上問了,已經這樣了,就是大哥來了不也還是這樣。”
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他覺得老大不戀家,太不戀家了,你是出去做事兒了,不是跟家裡斷絕關係了,對嫂子,他不能說一句不是。
但是人家自己結婚了在外麵,拉著孩子在一起,家裡確實是顧忌的很少。
一般看不太出來,但是今天宋映穀就看的很明白,老大結婚了,也不是以前的老大了。
宋暘穀這人簡直是沒話兒,他累的啊,膝蓋裡麵都灌風,骨頭縫隙都是涼的,二太太也沒心思跟他兜圈子,“你媳婦的事情,問了嗎?”
宋暘穀明白回話,“問清楚了,認親,後麵的事情,我們夜裡再商量。”
“那就好,那就是你正兒八經的舅子,他夜裡哪裡睡的,打聽打聽在哪個旅館……”
宋暘穀抬頭,“全都辦妥了,走的時候問清楚了,旅館那邊承恩去把銀錢送到錢櫃上去了,多餘的到時候承恩再去退,明兒一早上跟廚房說了,早六點的時候,往元熊那邊送兩籠屜早點去。”
他們不適合上門的,有重孝的人,不能登人家門。
外麵一陣人馬廝鬨,二太太微微皺著眉頭,停住不說了要回內院去。
魚承恩跟喜得財馬上出垂花門,一出去倆人看見來人就對視一眼,往裡麵喊住二太太,“大爺回來了。”
宋眺穀從正門入,守門的看見了就要喊人,結果他撲通撲倒在地上去了,一個勁兒的哭。
後麵大嫂抱著孩子,左右看了下,也跪下來跟著一起哭,一邊哭一邊解釋,“原本是要家裡來的,隻是半路上,火車壞了,我們便耽誤了很久,原本想等著修好的,結果好幾天不行,鐵路線北上的又給日本人炸了,孩子還小見不得風,他撇不下我們,隻能慢慢乘馬車來的。”
二老爺匆匆出來,就不遠不近的跟二太太站在一起,他不往前,二太太也不往前走,她是夫唱婦隨的人,就是以前宋暘穀挨打,丈夫不說話,她絕對不會多走一步,多說一句不一樣的話。
聽見虎姑娘這樣開口,眼神就更低了,沒有這樣說話的方式,宋眺穀還在是不是。
果真下一秒,二老爺甩袖子就走了,一個字都沒有。
後麵老二老三緊跟著走。
扶桑也才知道,公公是這麼有脾氣的人,辦事兒這樣的鏗鏘。
二太太拉著她的手,低聲囑咐,“你不要管這些,你在家裡什麼也不要做,看暘穀怎麼做就是了。”
他要是去拉他兄弟一把起來,那你就去拉你嫂子起來,他要是跟老二商量好了不管,那你也不要多管。
扶桑等回房間的時候,她坐在椅子上笑,有時候吧,分不清是封建迷信還是夫妻感情和諧。
裡麵有一點夫妻相處的道理,她今天才琢磨出一點味兒來,這些東西,沒有人教。
越想越覺得得趣兒,她眼睛就開始嘰歪宋暘穀,看他脫下來外袍,裡麵穿著夾衣,在燙手呢,進出一次他們倆人都喜歡燙手,扶桑站過去,他就拉著她的手一起泡一下。
泡出來熱氣騰騰的,挖護手油呢,承恩拿一大瓶新的過來,自己聞了一下,味道一般,但是沒有彆的了,宋暘穀就手伸進去,挖了一點給扶桑擦她手背上。
扶桑嫌少,不動。
他就再添一點兒,“好了,好了,多了也無益。”
手比彆人小,用的卻比彆人多。
扶桑坐回去,自己一點一點抹開,太乾了,她手指甲一圈都起皮,抹多少都不大管用,一邊來回揉著,一邊問宋暘穀,“大哥那邊父親怎麼安排的?”
宋暘穀看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腰疼,拿個靠枕過去,“你靠著。”
又嫌棄她不坐正,“坐正。”
不好好坐,坐姿不對才腰疼。
扶桑就來氣,“是腰疼才換個姿勢,緩解一下的。”
宋暘穀有一個好處,不抬杠,你說什麼第一次反駁的時候,他很少會再反駁回去,給她拽了拽靠枕,扶桑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他還記得她問的問題呢,哪怕她打岔過去了,他還記得回,“父親那邊不大高興,大哥還在外麵祠堂跪著呢,等三日的時候,再一起去祖墳。”
倆人在這裡一句一句說話,扶桑也有事情找他拿主意商量一下,“不知道你們局裡假期到什麼日子,按照家裡的安排,你差不多幾時回去呢。”
宋暘穀假期也不是很多,這是請了假出來的,原本是婚假,再續了一段日子,但是時間太長綜櫃不好,扶桑的話,一些事情得按照他的時間來走。
宋暘穀喝完一杯茶,是大麥菊花茶,大冬天的他要喝菊花,不然的話,牙是真的疼,這麼一個年紀的人了,智齒還是會發炎,累的時候就疼。
再給他衝一杯進去,宋暘穀算了下日子,“三日墳之後,差不多得返程了,父親回上海,母親自然跟我們一起走,二哥留在這邊,後續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差不多得等五七之後。”
五七總要有人操辦,到時候就得看老二的了,扶桑也看出來了,這家裡麵,老二最受累最委屈一些,有什麼事兒,就是從上麵排著下來的,1老大不在家,那就是老二的。
就是那時候,老二攆著宋暘穀跑了,他自己流放極寒北地,膝蓋為此壞了很多年,也是老二的付出。
扶桑就為這一點,也不得不提出來,“二哥受累了,我手工不好,不然給二哥做雙鞋子棉服。”
“等著年前吧,你要承恩問喜得財要尺寸來,我給二哥置辦一身新行頭,家裡事情,以後少不了他多操持。”
她在燈火下麵,細細說著家裡的事情,最後才說起來自己安排,“我是想著既然來山東了,離著青城也不遠,想著三日過後親自去一趟青城,元熊那邊等消息呢,明兒一早便先跟他說,要他先家裡去跟家裡人說。”
“你看這樣行不行呢?”扶桑這個人嗯,真的是人尖子,她講話,非常的含蓄婉轉,而且讓人都能聽進去。
事情做的很凶,很強勢。
但是話說的很藝術,很動聽。
宋暘穀這才回神,明白過來她為什麼問自己什麼時候回去,他既然回去的早,那扶桑就打算一個人去的。
扶桑就是這個意思,她從不教彆人為難。
從不多提一句教彆人覺得麻煩的事情,宋暘穀也沒多想,“你既然要回去,我必定是要跟你一起回去認親的,再晚走幾天罷了。”
扶桑一下就笑了,你看,人有時候,不用要太多,你話到了,有心的人自然就想到了,他確實很多事情想不到,聽不明白,也不會婉轉。
很直接很直白的一個人。
但是你講出來一點兒之後,他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既然要認親,又是新婚,沒有隻認女兒不認女婿的道理。
“那我們便三日後再走,我明兒先去租車行打聽一下,到時候租兩輛車子,母親那邊在這裡稍等我們幾日,這個我跟母親去請示,一輛車子留家裡備用,一輛我們去青城,父親要走要好送他去車站,如何?”
還能如何,樣樣妥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