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團圓。
悲歡離合許多年,沉沉浮浮的日子裡麵飄蕩著,我們總也不知道現如今的日子有多好,也總也不覺得過去的日子是那樣的苦。
小榮晚上喊了街坊鄰居們,“晚上來家裡吃,都來,咱們黃桃斜街的街坊們都來,帶著孩子一起來,多少年了,咱們如今也算是團圓一回了。”
大力嬸子認不出來,妞妞滿臉的淚,跪在她跟前,看著家裡的擺設家具,過的照舊是清貧的日子,“媽——我回來了,我是妞妞啊,是妞妞啊!”
大力嬸子不懂,隻沒事人一樣地看她一眼,又跟大力說,“過年了,買肉了嗎,我要包餃子吃。”
妞妞不甘心,“媽,您看看我,我回來了啊,我對不住您,對不住爸爸。”
她學習改造了兩年,因為表現好,提前結束了學習,“上麵政策好,想著過年了,便提前一批結束了,讓我們到家裡來趕得上過年,等著明兒,我再去街道上麵報道,彙報我的情況。”
又拉著春杏,“這些年,都是你照顧我媽。”
春杏人溫婉,一個溫婉極了的人,帶著一點劉海兒,一個粗辮子,棉襖棉褲穿的略顯臃腫卻平和極了,她有她的心事兒,“我是沒有地方去的人,大力叔人好,收留我在家裡,我謝謝你們才是。”
總也是細聲細氣,她總是忌諱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她的身份,跟這個時代,仿佛也是有一些格格不入的。
當年是飯都吃不上的人,哪裡管得了這麼多,隻是如今,總覺得不光彩。
黃桃斜街的街坊厚道,從沒有人講一句過分的話,她拉著妞妞仔細地說,“你家裡來了正好,讓叔叔嬸子高興高興,這些年,嬸子總掛著你,彆看她現在認不出你來,等時間長了,就想明白了,嬸子的病,就是當年心傷的厲害了。”
“走,咱們幫忙去,你回來了,大家夥也都高興。”
妞妞猶豫,“我是為舊政府做過事情的人,會不會——”
春杏拉著她,“新社會了,再沒有吃人的那一套了,先前我去街道上,街道辦的人跟我說了,過去的事情都是舊社會給壓迫的,如今咱們新社會了,過的是新日子。”
誰講的清楚,往日的對錯呢。
時代的扭曲,拆開看就是每個人經曆的扭曲,一生的矛盾跟撕裂。
大力嬸子雖然病了,卻是一手的好活,安安穩穩坐在那裡包餃子,“人多,多包點。”
妞妞挨著她坐下來,扶桑就問大力嬸子,“這是哪個啊?”
大力嬸子正常的時候依舊是能乾且利索的,打量著妞妞,笑了笑,還是不認識,跟扶桑熟悉了一點,悄悄趁著妞妞不在的時候嘀咕,“不知道哪裡來的妮子,就住在我家,見了我老哭,喊我媽呢。”
“是不是你閨女呢?”
大力嬸子斬釘截鐵,“不是,我閨女走了,在南邊兒,長的好。”
妞妞拿著蓋簾來了,她馬上就不說了,還是心裡覺得納悶,這個人為什麼喊她媽。
扶桑就笑,是個病人,家裡三四桌子的人,有借宿的兵,宋暘穀出麵,晚上喊著一起吃的,院子裡麵再開兩桌子。
他們紀律嚴明,又不好拒絕,便拿了白麵跟豬肉出來,湊錢買的,跟大家一起熱鬨。
扶桑這個人呢,大方,她不小氣,宋暘穀也不小氣。
這些街坊鄰居都是早些年幫過大忙的人,這些軍人也是打國戰的人,便格外地用心準備飯菜。
就是乾活的少,宋暘穀跟扶桑乾不過來,有人幫忙,但是他倆是撐不起來的,扶桑便拿了錢,“街上買熟食去,多買些,還有酒。”
想了想,“還有燒餅,芝麻醬的燒餅買兩袋子,餃子怕不夠吃,我還想吃小肚,你買回來單給我留一個,我晚上要衝。”
宋暘穀對她真的,就是回來就是跑腿兒的,你要吃什麼買什麼,全是他街上去的,騎著個家裡生鏽的自行車,還是扶桑那時候的呢,說起來都十來年了,修了修繼續騎著。
聽完,自己就去買去了。
這次上街上去,得帶著老三,三個孩子輪流呢,老三就坐在前麵,屁股也不覺得硌得慌,風呼呼地往他臉上撲,張嘴就是一肚子的風,但是願意跟著。
“爸爸,風好大。”
“那你低頭。”
“爸爸,全是風——”老三有點受不了,覺得是不是可以慢點。
宋暘穀得搶菜的,不然等著下班點就買不到了,管不了兒子,“小三子,你頭低一點。”
“還是冷。”
“那要不你下去?”
老三就徹底閉嘴了,自己尷尬地笑了笑,給自己打圓場,他得跟著,跟著能要東西吃,能見花裡胡哨。
這是寶珠回去跟他吹的,就是風大點,這也是寶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