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方才嬴政提及白衍的請求,那份糧粟,想必就一開始就不是打算給秦國大軍用的,而是準備給魏國大梁城內的那些百姓。
一個個秦國大臣紛紛麵麵相覷,露出吃驚的表情。
“白起!鄢城!”
王翦忽然深深吸口氣,歎息一聲。
李斯、昌文君等人聞言,微微一愣,隨後立即記起,似乎當初白起攻打楚國的時候,也曾經用過水攻,直接淹掉鄢城,沒想到時隔那麼多年,其後人居然要用同樣的方法,攻下魏國都城,大梁!
昌文君看了看王翦,立即上前,對著嬴政打禮。
“王上!”
昌文君說道:“縱觀昔日白起水淹鄢城,造成楚國百姓、士卒十餘萬傷亡,無家可歸者,不計其數,至今楚人都難以忘懷,臣以為,未免魏國如此,或可先讓白衍將軍派兵先行攻打大梁,若是久攻不下,再行此舉!若是得以攻下大梁,自可堵住世人之口。”
昌文君諫言之後,神情有些緊張的看向嬴政。
隗狀站在一旁,麵色平澹的看了昌文君一眼,心中冷笑,沒想到因果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王上,如今大梁城內兵甲十萬有餘,糧草庫存更是傾一國所備,白衍將軍能兵不血刃拿下大梁,秦之所幸也,將士之所幸也,秦國百姓之所幸也......”
隗狀拱手說道,說完後側頭看向昌文君一眼,與昌文君目光對視,隨後回頭看向嬴政,繼續拱手。
“攻城之舉,傷亡萬計,莫以魏民,寒傷秦人,更何況白衍將軍此番書信,奉呈王上,請求王上恩惠魏國百姓,施以糧草而無後優,白衍將軍有如此之心,想必施以水攻,定有分寸。”
隗狀說完,便放下手,不再看向身旁的昌文君。
昌文君在朝堂內負有威望,立下的功勞更是不弱於任何人,故而連李斯、王綰等人,一般都不好直言反駁昌文君,但隗狀為秦國左丞相,無論是身份、立場都有可以反駁。
隗狀想起方才昌文君的舉動,便忍不住在心裡發笑。
昌文君千方百計想讓昌平君回鹹陽,如今雖說把他逼去齊國,但隨著白衍這一卷密信到來,昌平君,怕是數年之內,都彆想再回鹹陽。
想到這裡,隗狀便忍不住慶幸,白衍這卷密信當真來得及時,怪不得王上方才如此大悅,不僅提出兵不血刃滅掉魏國的方法,甚至還不經意間,幫助嬴政輕鬆阻攔住昌平君回鹹陽。
“王上!”
昌文君麵色有些難堪,但還是沒有過於慌亂,等隗狀說完後,便對著嬴政打禮。
不過昌文君尚未開口說話,嬴政便抬起手。
“此番白衍打算水淹大梁,還有另一個打算,趁勢,攻打楚國以東,楚齊交界之地。”
嬴政說道。
即便是嬴政,在得知白衍的謀劃後,都有些心驚,誰能想到,在白衍領兵之前,不管朝中的文武百官,還是鹹陽城內的所有人,都在猜測,猜測白衍能不能成功攻下魏國大梁,若能攻下,是需要半年,還是一年,甚至更久。
結果誰又能知道,一直被猜測質疑的白衍,已經在暗地裡謀劃,滅魏之後,立即率領鐵騎,直奔齊楚交界之地,與黔中蒙武統領的大軍,焦城王賁統領的大軍,形成合圍之勢。
似乎從一開始,白衍就不擔心能不能滅魏,或者說,白衍的目的,根本一開始便不僅僅是滅魏。
嬴政想到這裡都不由得感歎,白衍似乎總是能給他帶來意外之喜,不管是從一開始知曉白衍的名字,到後麵統領鐵騎,再到後麵上郡高奴......
“什麼?”
“楚國!
!”
若是一開始知曉白衍打算水淹大梁,李斯、隗狀、王綰、王翦等人心中暗暗吃驚的話,那麼眼下隨著聽到嬴政的話,便是徹底露出懵圈的表情。
再次看向地圖,按照白衍的打算,眾人這才清楚,白衍此番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
這哪裡是大啊,居然連同滅魏一起,白衍居然還打算直接攻楚,恐怕整個秦國,也隻有白衍一人敢有這念頭。
“這......”
李信此刻也有些懵圈,往日自詡驍勇的李信,在得知白衍的此番的目的後,也都徹底傻眼。
李信試想,若是此番換做他統領大軍,定會圍攻大梁,重賞之下,讓將士攻下大梁城,結果得知白衍用水攻,已經讓李信猝不及防,然而李信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白衍居然還打算滅魏後直接攻楚。
這是準備滅一個諸侯國後,立即攻打下一個諸侯國!
!
“王上,白衍將軍此番,可是打算吞並楚國重兵駐守之地啊!齊楚交接,楚齊皆有數十城,大城皆有重兵把守,牽一發而動全身,若白衍將軍攻楚,恐齊國亦有反應。”
王翦眼神依舊有些震撼的看著地圖,身為秦國大將,王翦都被白衍的舉動給嚇一跳,齊楚交界,兩國皆有重兵,白衍貿然攻打一國,另一國若是少有異動,便會形成合圍之勢。
按道理,能想到水淹大梁的白衍,絕不會想不到這險境。
“的確,如今齊國本就動亂,若白衍將軍急於攻楚,稍有不慎,恐會被斷後路!”
李斯這時候也開口諫言道。
眼下在得知白衍打算水淹大梁後,李斯已經不必擔心昌平君的事情,故而對於白衍去攻打楚國,李斯不是很讚同,實在太過冒險。
王翦、李斯、乃至昌文君,全都把目光看向嬴政,希望嬴政能讓白衍收回這個意圖,此番全心滅魏即可,不用多生變故,去涉險攻打楚國。
然而讓隗狀、昌文君等人始料未及的是,隨著嬴政聽到王翦、李斯的話,似乎並沒有太擔心。
“無妨,寡人相信白衍!”
嬴政看著地圖,麵露思索許久後,輕聲說道。
.................
“快!”
“動作快!
!”
距離宅陽不遠處的野外,密密麻麻的男子,手持木具,或者一些竹編,不斷挖土,抬土,一個個男子衣衫襤褸,汗流浹背,渾身破洞的衣物加上泥土,時不時還虛弱得搖搖欲墜。
然而每當有男子力歇時,都會有手持長戈、粗鞭的秦吏、更卒過來,使勁鞭打停下來的男子。
其中就有一個麵色發福的中年男子,被連續鞭打好幾下,渾身的衣物都有鞭打的痕跡,隱隱約約的傷疤都清晰可見。
這男子便是白衍的大伯。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大伯蒼白的臉上,卻是沒有見到刺字,顯然不知道什麼原因,大伯沒有被刺字。
“快!”
大伯虛弱的用滿是疼痛的雙手,刨挖著的泥土,每當腦袋眩暈之際,心中的驚恐,卻是讓大伯不敢休息半分。
不遠處。
一輛精致的馬車,徐徐路過,大伯望了一眼,滿是渴望,幻想著能跟著那馬車離開,想著曾經自由自在的日子。
然而身後的怒罵聲傳來,被鞭打的劇痛,讓大伯連忙回神,低下頭,繼續挖掘著泥土,不敢再有絲毫分心,看著自己滿是傷疤的雙手,大伯想哭都哭不出來,紅腫的雙眼中,悔恨的淚水早已經流過不知多少次。
“那輛馬車好像是魏國的!”
手持粗鞭的兩名更卒,站在一個秦卒旁,望著遠處的那輛馬車,議論道。
“的確,好像是去厘城!”
秦卒點點頭,隨後便不再關注那輛馬車,目光內轉而看著眼前這些密密麻麻的囚徒,每當看到有那個罪人動作慢時,眼神之中都會浮現戾氣之色。
不遠處。
馬車上的小窗輕輕掀開,從車窗看去,赫然發現,車內乘行之人,乃是大梁而來的屍堰。
此刻,感受著馬車的不斷晃動,馬車內觀望的屍堰,看著遠遠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人不斷在挖掘泥土,立刻猜測到什麼,臉色刷白!
“完了,魏國完了!”
屍堰呆呆的看著馬車外的場景,想到大梁城內,眼神之中滿是恐懼,心中儘是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