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秋跪坐在涼亭下,直到日落,方才看到白衍送人離開院子。
“方才屍埕、屍堰來過,似乎二人有些懷疑,最近城內的動亂與你有關,不過整件事你布局得太過隱晦,屍埕祖孫二人,也不確定。”
趙秋看著白衍到來,輕聲說道。
方才屍埕帶著剛來到臨淄的屍堰一同過來,不過由於最近城內發生的事情,得知齊地士族在與白衍交談,屍埕、屍堰祖孫二人,在涼亭坐了一會便先離開,說明日再過來。
“走吧!”
白衍得知屍堰已經來到臨淄,點點頭,隨後便讓趙秋準備動身。
臨淄城內的街道上。
白衍帶著徐師、趙秋乘坐在馬車內,聽著城外街道的議論聲,思索著接下來如何應對士族。
在蕭何命人張貼布告時,竇老帶著數十人去府邸找他,這件事根本瞞不住沿途看到的百姓,更彆說後麵白衍特地讓牤帶領將士,去幫著那些士族男子去尋人、抓人。
“將軍,到了!”
不知過去多久,馬車外傳來馬夫的聲音。
白衍等馬車停下來後,便帶著趙秋與徐師離開馬車,而在馬車外,便是外祖母與大舅父居住的府邸。
府邸門前有六名仆從看守,見到白衍,連忙低頭讓路。
等進入府邸之中,白衍便聽到小院子裡傳來孩童歡愉的喊聲,來到院子後,便看到幾個孩童在互相嬉戲打鬨,而娘親、大舅母等幾個婦人,正在遠處的涼亭下,陪著外祖母閒聊。
“小叔父!!!”
幾個孩童中,小束兒看到白衍,頓時興奮的跑過來。
而小束兒的話頓時便引來外祖母等人的注意,看到白衍,隻見外祖母囑咐孇氏什麼話。
白衍揉了揉小束兒的腦袋,看著侄兒抱著自己的大腿,隨後便帶著小束兒,還有趙秋、徐師,來到外祖母、娘親等人麵前。
看著如今娘親、外祖母等人,全都穿著綢製服飾,也能在涼亭下吹風、飲茶閒聊,過上曾經不敢想的好日子,白衍每每看到這一幕,便覺得,無論在外麵如何勾心鬥角,如何累,這一切,都值得。
“小舅母!”
白衍與外祖母、大舅母等人打招呼後,便看向小舅母,曾經有過一麵的範恏,而說話間,白衍特地抬手行禮。
雖然僅僅見過一麵,但白衍卻記得小舅母的模樣,畢竟那一次,白衍能看出,小舅父到底有多疼愛這個小舅母。
涼亭下。
範恏看著白衍給自己行禮,連忙站起身,手腳無措,不知該怎麼給白衍還禮。
在下蔡之時,孇穀起初並沒有把小外甥是白衍的事情,告知範恏,理由是,過早知道,未必是一件好事。
等範恏得知昔日她喊衍兒的少年,便是秦將白衍,如今的武烈君,大良造時,整個人都懵了,看著笑得合不攏嘴的孇穀,範恏許久無法回神,最後還是孇穀不斷安慰,範恏方才緩過來。
眼下,再一次看到孇穀口中的小外甥,家母最喜歡的外孫,範恏卻怎麼都不敢如同上次那般,稱呼白衍為衍兒。
看著一旁的家母,還有兄嫂與其他人,範恏有些局促。
“一家人,不必多禮!”
外祖母看出範恏的無措,笑吟吟的說道,隨後連忙囑咐白衍,以後一家人,便不要再行禮。
此刻外祖母的老臉上,年邁的雙眼,依舊能看出有些紅腫,顯然孇由平安,還回到家,讓外祖母格外驚喜,而後哭得很厲害。
或許在外祖母眼裡,人到暮年,沒什麼事情是能看到兒女全在膝下,更讓人開心的。
“你這孩子,先去書房吧!你父親、小舅父他們,都在書房等你!”
外祖母看著孇氏給範恏介紹趙秋與徐師,便轉過頭看向白衍。
得知小外孫一直都在瞞著她有關孇穀的事情,外祖母也是哭笑不得。
“那衍兒便先去書房!”
白衍點點頭,看著外祖母與兄嫂筠寒等人,轉頭與趙秋、徐師,還有娘親孇氏交代一句後,便朝著書房走去。
書房。
白衍來到書房門,便看到父親、大舅父、小舅父,還有孇由、兄長都在裡麵閒聊。
“仲弟!”
水壽看到白衍,臉上頓時揚起笑意。
白衍看著兄長笑了笑,隨後與父親、大舅父、小舅父打招呼。
孇由拿過茶水,給白衍倒上。
“你小子,真不知道此前你是怎麼與嬴政接觸的!那日見到嬴政,差點沒把你小舅父的腿給嚇軟!”
眾人閒聊間,孇由聽到白衍詢問去鹹陽可還順利,差點沒忍住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強行咽下去後,咳嗽兩下,神情心有餘悸的看向白衍。
孇由聽到叔父的話,也忍不住讚同的點點頭,叔父還好,雖然腿軟,但至少還敢說話,他是從頭到尾,大氣都不敢喘,褲襠都濕了一點點。
也是見過一次秦王嬴政,孇由終於知道,為何傳言中,燕太子丹派遣的刺客中,秦舞陽見到嬴政,害怕得不敢行刺。
孇由也欽佩白衍,當初白衍獨自一人去秦國,獨自見到嬴政,甚至聽說還差點留在嬴政身邊當中常侍,日日輔佐嬴政處理要事,孇由不敢想象那場景。
“秦王乃是明君,何來嚇人之說!”
白衍看著小舅父的模樣,笑著說道。
孇穀聽到白衍的話,看向白衍的神情,滿是古怪,隨後搖搖頭,歎口氣,正準備說話,一名將士,突然急匆匆的來到書房,走到白衍麵前,把一卷竹簡交給白衍。
看到這情形,不管是本想說話的孇穀,還是水壽、孇由、孇俁幾人,全都安靜下來。
衍父看著自己的次子,從白衍來到書房內,便沒說過兩句話,但木訥的老臉上,眼神看向次子白衍,卻儘是自豪。
如今衍父彆無所求,隻希望一家人能就這般在一起,不愁吃不愁穿,還能住在這麼好的地方,有這麼大的府邸,更彆說,還有眾多仆從、侍女斥候。
這段時日,妻子孇氏經常帶著兄嫂、大兒媳出去逛街買東西,曾經不舍得花錢買的昂貴之物,都買回家不少。
“衍兒,可是發生何事?”
孇俁看到白衍眉頭隱約有些微皺的模樣,不由得擔心的問道。
“城內發生私鬥,此事讓其他人去處理即可!這段時日私鬥頻發,出門還需小心一些!”
白衍收起竹簡,看向大舅父說道,讓大舅父彆擔心。
此刻,白衍不想讓大舅父還有父親等人擔心,故而沒有告訴眾人,竹簡裡的內容,其實是臨淄城內已經有士族勾結東胡、匈奴。
這個消息是月氏央金,命人送到雁門,再由雁門送來。
書信中,原本東胡都已經答應月氏央金,一同對付匈奴,日後平分匈奴領地,可魏燕的士人,親自到東胡去勸說東胡王,告訴東胡王秦國鐵騎、邊騎的威脅,成功說服東胡放棄攻打匈奴。
眼下,在北方,東胡部落隨時都有可能與匈奴勾結,聯合南下。
“送去大營,交給宴茂!”
白衍把竹簡交給將士,讓其帶去城外秦軍大營。
白衍清楚,城內楚魏燕三地舊族,是想通過匈奴、東胡,逼迫他不得不率領鐵騎回北方。
在白衍心裡,數不清的將士,死在匈奴刀下,作為鐵騎主將,與匈奴的仇恨早已經不死不休,不管匈奴是否南下,隻要有機會,白衍遲早也會領兵北上,哪怕有性命危險,白衍也要為報昔日的仇。
那麼多將士,還埋在北邊平野上,時刻提醒著白衍要報仇。
但眼下。
在北上之前,白衍最重要的,還是整頓齊地,麵前的家人都在臨淄城,白衍不想北上的時候,家人身處的地方,還是一片混亂。
既然得到消息,臨淄城內的楚魏燕舊族,不打算給白衍時間,那白衍也不會再給留給這些士族,多少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