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光亮消失,幾息後,伴隨著天空的雷鳴聲,整個人顫抖一下的杜炬,這才回過神來,滿臉驚懼的轉過身,不顧一切的往府邸外跑去。
暴雨中。
小院子內,從上往下看去,清楚看到杜炬在暴雨中快速跑過的身影。
然而就在下一刻,原本跑過小院的杜炬,突然再次出現,並且一步步後退,似乎手還放在脖子上,幾息後,杜炬在雨水中直接後仰倒在地上,依稀還能看得見,在杜炬倒地的地方,滿是雨水的地麵上,瞬間有一個不一樣的水色蔓延而開。
而順著杜炬的屍體看去,從順著屋簷不斷流落的雨水中,這時候,方才看到,一個手持利劍的人影,方才從屋簷下緩緩走出,在其白發之下,年邁的老臉上,赫然瞎了一隻眼睛。
不過當僅剩的一隻眼睛,看到躺在地麵上的杜炬,顫抖幾番後,已經一動不動,變成一具屍體,這才拿著滿是血水的長劍,轉身離開。
夜色下。
電閃雷鳴逐漸消失,然而不斷落下的暴雨,卻絲毫不止。
稷下學宮內,得到消息的眾人,全部都聚在一起,商議著王宮內的事情,特彆是當得知齊妃突然一改常態,似乎也有意勸說齊王降秦時,所有人都頓感不妙。
“到底會是何人?”
稷下學宮,轡夫子以及盧老等人,滿是不可置信。
這段時日與後勝等主張降秦的官員,一直爭論不休之際,齊王雖有意降秦,但也心存猶豫顧忌,為何今日後勝命人出城後,人回城,後勝進宮一趟,麗妃便主動改口,幫助後勝勸說齊王降秦。
這時候眾人隱約意識到,城外秦軍大營中,白衍身旁一定有高人在側。
“可有查出後勝是命何人出城?”
轡夫子摸不著頭緒,隻能看向盧老問道。
“是杜炬,已經命人去杜炬府邸,請杜炬前來……”
盧老說話間,這時候突然門外隱約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眾人轉過頭,隨後便看到全身濕漉漉的一個學子,跪在地上,神色滿是驚慌。
“夫子!死了!杜炬一家,全被殺了!”
二十六七模樣的學子,臉色蒼白的看著眾人。
“什麼?”
“杜炬死了?”
聽到學子的話,轡夫子還有盧老等人,全都懵了,一臉疑惑的看向對方。
杜炬是齊國官員,更是後勝的人,這時候誰敢殺杜炬?
“莫非是田儋?”
盧老看向轡夫子。
轡夫子也搖搖頭,示意不知此事,隨後望向田老,詢問田老可知道此事。
“老夫也不曾知曉,可否要詢問一番,得到消息後,田燮已經帶著消息,告知田儋、田橫等人,想必田儋、田橫等人,應是與三地士族,聚在一起商量該如何勸說齊王!”
田老搖頭解釋道。
田老說完,盧老夫子便看向轡夫子。
“可否要派人去詢問田儋?若真是田儋所為,那此舉無疑糊塗至極,隻會引起齊王……”
盧老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什麼,而轡夫子這時候也想到什麼,瞳孔一縮。
“有人要陷害田儋、田橫!”
“不好!”
反應過來的轡夫子與盧老,立即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神情凝重起來。
同一時間。
在齊國丞相府邸,吃過晚膳的後勝一家,正在交談,一名侍女端著茶水到來,在一個個護衛的注視中,茶水並非直接交給後勝一家幾人飲用,而是由一名美人先飲下茶水,確認沒有事之後,方才給後勝幾人倒上。
像防止下毒這件事情上,不僅僅是後勝一家,就是很多宗親,以及一些齊國大臣,都會格外注意,不僅僅是茶水,就是晚膳亦是如此,出行更是有扈從保護著。
防的,就是仇家下毒行刺,畢竟彆說在王宮,得罪同朝官僚,有派係之敵,那些人都巴不得對方死。
就是往日裡,家族子弟都喜歡欺負百姓,行欺男霸女之事,誰都害怕不知何時,會惹上一些俠客行刺。
“這天氣,格外讓人困倦!父親,兄長,你們先談,慶兒便先回去休息!”
後慶摟著自己的美妻,對著父親後勝,還有後堯說道。
“吾也有稍許困倦,先回去休息!”
後仲思一想到美妾在等著自己,也滿心火熱的笑著說道,起身對著父親與兄長打禮。
後堯看著後慶、後仲思離開後,與父親聊了一會,也離開書房,回去休息。
夜色下。
後院門內,兩名仆坐在地上,靠著牆,呼呼大睡,暴雨聲下,掩蓋住外麵的動靜,就連一名侍女緩緩來到門前,打開房門,兩名仆從都沒有醒來。
看著外麵大雨下,倒在地上的屍體,侍女便讓瞎眼老者進入府邸之中。
後院的走廊下。
費棱反手拿著一把帶血的匕首,看著房簷下,連齊相府邸的惡犬都昏睡過去,僅有的一隻眼睛中,目光閃過一抹詫異。
按照侍女交代的位置,費棱來到灶房,打開灶房門後,按照此前的吩咐,把一個小瓷器打開,把裡麵的粉末,撒在木材上,隨後將灶房內的燭燈點燃木材,看著慢慢燃燒起來木材,把燭燈丟在其中,望著濃濃升起的煙霧。
這一刻,費棱感覺,比起自己,有些人,才是天生的刺客,殺人於無形!
比起那些人,自己不過是一個持劍殺人的工具而已!
費棱不知道武烈君是從哪裡找到這樣的人,但費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隻要遵照命令殺人就即可,有些事情他不該問,也不該知道!
“怎麼有股味道?”
“不知道!不管那麼多,太困了,我繼續眯一會!”
兩名魁梧的扈從,靠著走廊,一名扈從嗅到似乎不知從哪裡飄來的味道,努力睜開眼睛,迷糊的看了四周一眼,隨後抬著無力的手,搖了搖另一名扈從,然而另一名扈從困得眼睛都懶得睜開,繼續閉眼酣睡,不到兩息,便睡得死沉。
見狀,一直站著,卻滿臉困倦的扈從,也沒多說,連他自己都頂不住,靠著木梁,閉上眼睛,隱約感覺到有一陣微風,扈從沒有多想。
此刻這名扈從都已經懶得睜開眼睛,在扈從心裡,就算把他扒皮,也要讓他好好睡一覺再扒皮。
房間內。
後堯正渾身赤裸的趴在一個美人身上打著呼嚕,顯然房事不過一半,後堯便睡了過去,連同那剩下美人,也不例外。
此刻的後堯絲毫沒有意識到,另外兩間房間內,後仲思、後慶,都已經成為屍體,躺在床榻之上。
隱約察覺到脖子傳來涼意,後堯感覺絲絲癢,本能的伸手撓,然而當碰到硬物,又摸了摸。
下一刻。
伴隨著脖子傳來劇烈的痛疼,後堯睜開眼睛,轉過頭,看著昏暗的房間內,慢慢離去的身影,還想開口,嘴裡卻不斷湧出鮮血,抽搐間,渾身冰冷的後堯,慢慢倒在身下的美人身上,睜著眼睛看著熟睡的愛妾,最終一動不動的睜著眼睛。
“咳咳咳~!”
後勝的房間內,年邁的後勝,不斷咳嗽著,劇烈的疼痛,讓後勝微微張開一絲眼睛。
朦朧間,後勝隱約察覺到房門被打開。
在齊國為官,見過大風大浪,一步步走來的後勝,自然察覺到不對勁,一抹慌亂,浮現在心中。
沒有呼喊,侍女仆人,是不敢來到房間的。
為何會有人進來?
後勝不解,然而努力想開口的,卻發現聲音嘶啞,渾身乏力,就連想要用腳踢一踢,夜裡給他暖腳的美人,都隻能動動腳趾,一點力氣都沒有。
滿是絕望的後勝,看著逐漸靠近的身影,腦海裡想到的,不僅僅是給他暖腳的美人不過三十歲,是臨淄城內的美人,還沒成後勝妾室之時,受不少世人追捧。
後勝還想到,長姐在世時的模樣,還有外甥齊王建,齊國即將滅亡,他就要搭上白衍,就要被秦王嬴政封賞……
“來人!”
後勝察覺到脖子傳來的冰冷,拚儘全力,老臉上的雙眼都露出猙獰的目光,然而這微乎其微的呼喊,在這昏暗的夜色內,根本不會後人應答。
後勝腳下的美人,沒有醒來!府邸內,此刻也靜悄悄的!
半個時辰後。
“失火了!!!快救火啊!!!”
“失火了!”
齊國相府之內,一個個仆從侍女,慌忙的來回驚呼,然而比起府邸著火的,還有房間內,傳來侍女以及一個個美人、妻妾的恐懼的尖叫。
………………………………
夜色下。
暴雨之中,一直沒有睡覺的,還有跪坐在營帳內的白衍。
幾盞燭燈已經被魁梧壯碩的牤,輕輕挑過幾次燈芯,每當看著白衍閉目跪坐在木桌前,遲遲不去休息,似乎在等什麼,牤雖然擔憂,魁梧的臉上,也儘是困倦,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陪著白衍。
“將軍!城內傳來消息!”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驚呼,讓閉目就要倒下的牤,連忙睜開眼睛,看著渾身濕漉漉的斥候將士,牤連忙打起精神,起身從將士手中接過一卷竹簡,轉身交給白衍。
“將軍!”
牤把竹簡交給白衍,眼神之中滿是好奇,不知道這卷竹簡到底有何重要,居然能讓白衍一直苦苦等到深夜。
“牤!下去休息吧!”
白衍看過竹簡後,臉色終於有些鬆懈,看著一臉困倦的牤,輕聲說道。
“那將軍?”
牤見狀,點點頭,卻又不放心白衍,隻能直勾勾的看著白衍,五大三粗的臉龐配合神情,格外的憨。
“吾也睡了!”
白衍笑著說道,看著牤的模樣,有些觸動。
不管今日的事情可否順利,會引起什麼後果,兩日內齊王不降,白衍便準備攻城!
趁著齊國大亂,趁著城內人心惶惶!
“諾!”
牤鬆口氣,起身對著白衍打禮,隨後轉頭離開。
次日。
暴雨消散,伴隨著天際浮現的晨光,大地都在不斷浮現一團團不規則的白霧。
大雨過後的天空,格外晴朗,初晨之陽,逐漸由遠映射在山川之上。
秦軍大營中,白衍看著早起操練的秦軍將士,一邊走,一邊看著昨日暴雨,身體不適的將士人數。
囑咐各營將領把生病的將士,安排妥當,命將士去其他村子、城邑購買草藥後,白衍便看到在秦軍將士的帶領下,一名齊國官員,急匆匆的走來。
“武烈君!武烈君!齊王願降秦國!齊王已經決意,歸降秦國!”
齊國官員尚未靠近,就一邊舉手,一邊走著喊道。
聽到齊國官員的話,不管是操練的秦軍將士,還是白衍身旁的眾多秦軍將領,全都一臉詫異,隨即欣喜若狂的對視一眼。
什麼?
齊王降了?要出城歸降秦國?
也就是說,他們眼下不僅不需要強攻臨淄城,就是日後,除了北邊的匈奴、月氏、東胡,他們再也不必東奔西走,四處征戰!
一想到這裡,無數手持長戈、秦劍操練的秦軍將士,全都怔怔的站在地上,這一刻所有人的神情,滿是歡喜、滿是恍惚。
真正到來這一刻,真正聽到那句話,所有人都有些腦袋發懵,緊繃的心弦,逐漸放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