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哐當聲響,火車緩慢行駛,小團子愜意地吹著不成調的口哨。
因為始終沒有人提醒她,直到這會兒,她還沒有領悟吹口哨的真正訣竅。
【不會吹口哨也沒有關係,糖糖開心就好!】
【倪玉南好認真地聽糖糖吹口哨,她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小時候了吧。】
【小時候的倪玉南,肯定沒有被這麼多人溫柔地對待過,所以才會在麵對糖糖的時候,毫無戒備地展露出自己心底最柔軟的一麵。】
倪玉南安靜地倚著車窗,前排座位上的小團子鼓著臉頰,嘴巴始終張成圓圓的形狀,不厭其煩地練習自己的新技能。
車窗外的風景緩緩向後,像是在提醒她,過往的一切都不必再深究,人該向前看。她的眼底染了笑意,時常焦躁的心情,平靜下來。
俞星偶爾用餘光向倪玉南瞄去,想起昨天晚上烤肉結束之後的一幕。
興許是一時衝動,也興許是石一唯的催促給了他一個台階,他小跑著追上去。
隻不過倪玉南走得比他更快,還不等他上前,就已經輕輕合上房門。
這樣也好,他根本就沒想好要和她說什麼。
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兩個人,真要麵對麵交流,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恐怕又要老生常談地爭論那些過往。
很沒勁。
兩個多小時的車程,石一唯一直坐在魏晚身邊,他時不時掃她一眼,在瞥見她眼底的笑意時,心中有了真切的實感,他真的——追回前妻了!
魏晚隨身帶了一本書,打開之前書簽停留的那一頁,很快就靜下心。
石一唯閒著也是閒著,從自己的雙肩包裡騰出遊戲機。
【小石,你可長點心吧!】
【魏晚以前就說過不喜歡石一唯玩遊戲吧,這會兒剛有和好的苗頭,可千萬彆再出岔子了。】
【石頭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石一唯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遊戲機的畫麵。
直到魏晚合上書,將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許久,他才回過神,立馬放下遊戲機。
石一唯抬起頭,對上魏晚清澈的眸光,輕咳一聲:“不玩了。”
魏晚還是盯著他的遊戲機看,回想起從前的種種。
她喜靜,石一唯好動,兩個人在談戀愛初期自然是互相吸引的,可閃婚之後住在一起,就產生很多分歧。從前,他們經常因為生活中的一些瑣事吵架,就像是遊戲中這些豐富卻幼稚的畫麵,她不理解,總是認為石一唯太幼稚,六歲的年齡差,是不是真的存在代溝?
石一唯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魏晚現在這樣的眼神。
分辨不出什麼情緒。
但按照他的經驗,這往往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剛才是覺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所以才隨便開了一局。”
“不玩了,馬上就收起來。”
石一唯緊緊盯著魏晚,像是得到糖果之後欣喜若狂卻又怕被收走的小孩,忐忑不安地求表現。他話音落下,就要將遊戲機往包裡放,還補充道:“真的。”
“等一下。”魏晚輕聲道,“這個好玩嗎?”
“不好玩。”石一唯篤定道,“一點都不好玩。”
“可我想試試。”魏晚指了指他的遊戲機。
石一唯顯然不敢相信,腦子宕機一秒,片刻之後才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她。
真的不是在陰陽怪氣?
他審視許久,終於確定,魏晚是真心的。
石一唯小心翼翼地,將遊戲機遞給她。
魏晚完全就是個遊戲白癡,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操作,一臉茫然,卻學得很專注。
石一唯悄悄地觀察她的表情,手把手地教。
【啊啊啊——石一唯真的好機靈,這都牽手了!】
【srds,魏晚學著玩遊戲的樣子,好像我奶奶學習怎麼用微信。】
【哈哈哈哈哈,本來以為又要開始新一輪的衝突,沒想到兩個人突然開始一起打遊戲,不按常理出牌。】
“好玩嗎?”石一唯試探地問。
“一般。”魏晚垂著眼簾,手指仍在遊戲機兩邊的控製鍵上,一刻都不停。
石一唯放下心頭大石的同時,能感覺到,魏晚也在慢慢地改變。
這個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不管是相似的性格還是互補的性格,都需要經曆一段磨合期,他們在磨合的過程中沒有挺住,差點放棄了彼此,現在便又像是遊戲打怪一樣,重新開始新的一輪。
可遊戲最令人著迷的,恰恰是可以從頭來過。
“你的書好看嗎?”石一唯問。
魏晚頭也不抬:“什麼?”
石一唯伸手將她放在小桌板上的書拿過來:“我也看看。”
嘉賓們和其他乘客們剛登上火車時的新鮮勁兒過去了,車廂裡變得格外安靜。
傅舒舒清晨沒吃早飯,讓薛祈幫自己去泡了一碗泡麵。
“給你加了一根火腿腸。”
“這裡沒有小刀,你是怎麼把火腿腸切斷的?”
“咬的。”
“不會吧?”傅舒舒睜大眼睛。
薛祈笑道:“開玩笑,用手掰的。”
傅舒舒皺起鼻子:“洗過手了嗎?”
“當然洗過。”薛祈攤開自己的大掌,在她麵前晃了晃。
傅舒舒被逗笑,用小叉子一口一口吃泡麵。
【感覺他們的互動越來越多,會不會過幾天官宣戀愛?】
【薛祈明顯在營業吧,一個剛出道的小糊咖,想要通過炒cp的方式博關注度,這手法一點都不高明。】
【其實薛祈剛出場的時候,真的是我的菜,高高瘦瘦的,清新又陽光。但是幾天的直播下來,感覺他有點刻意,沒有石一唯自然。】
【石一唯在曝婚訊之前好歹是很火的愛豆,經過市場考驗的,薛祈算什麼,也配和小石比。】
【這三期的節目,對石一唯的加成還是很大的,等到節目結束,他肯定要認真開始搞事業了。】
【傅舒舒昨天喝可樂,今天吃泡麵,是在立接地氣的人設嗎?】
祝心把前座的糖糖喊過來,坐在自己懷裡,雙手捂著她的嘴巴:“休息一下。”
“我不累哇!”
祝心兩隻手幫她按摩腮幫子:“這樣咬肌會變大的。”
糖糖吹著口哨時不覺得累,現在閉上嘴巴,臉頰兩邊真的酸酸的,就乖乖地靠在媽媽懷裡,享受按摩服務。
隻不過,小團子的腦海中又冒出新疑問。
咬肌是什麼呢?
……
火車停靠在終點站時,已經是中午了。
嘉賓們簡單吃了午飯,出發去螢景村。
這會兒離螢景村還有幾公裡的路,節目組沒有安排車輛,讓嘉賓們自己抽簽選取交通工具。
哪裡需要抽簽,哪裡就有糖糖,小團子將手手舉得高高的。
隻不過,上一回她的手氣可太爛了,江屹和祝心對視一眼,明確分工,一個吸引寶寶注意力,另一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去抽簽。
“爸爸,你要帶我去哪裡呀?”
江屹抱著糖糖走了一圈。
小團子一回頭,看見祝心已經在抽簽,騰空的小腳丫躍躍欲試,恨不能馬上下地。
“你看那邊是什麼?”江屹指了指天邊。
“是太陽和雲朵。”糖糖軟聲道。
“那……”江屹沒做過這事,有點心虛。
糖糖倒是自顧自進入狀態,小手指著天空:“爸爸,那朵白雲好像小綿羊。”
江屹順著她的話,父女倆展開想象力,對著雲朵評頭論足,都快要給每一朵白雲都起好名字。
這時,祝心不負眾望地招了招手:“是三輪車!”
糖糖如願下地,飛快往媽媽身邊跑。
可惜她沒有參與抽簽,不過,可以坐三輪車,太開心啦!
石一唯和魏晚抽到的代步工具是公共自行車。
螢景村是旅遊景點之一,這兒有可以租用的自行車,他們掃了碼,就蹬著自行車前行,還順便打開手機導航。
自行車上沒有可以擺放手機的位置,石一唯隻能將音量調大,塞到口袋裡。
口袋裡回蕩著導航的聲音。
石一唯說:“她讓我們去哪裡?”
“直行三百米,在下一個紅綠燈右轉。”
“然後呢?”
“再直行一公裡之後左拐。”
石一唯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我怎麼聽不清?是不是耳背?”
“才二十多歲就耳背了?”魏晚挑眉。
“大概是隨了我爺爺,我爺爺就耳背,奶奶湊到他邊上扯著嗓子喊,他才能聽見。”石一唯蹬著自行車,笑眯眯道,“以後等我老了,你也得扯著嗓子喊,你先練練。”
魏晚很配合地高喊道:“老石!”
石一唯樂出聲。
如果他們真的有這麼一天,就算耳朵變背,也值了!
傅舒舒和薛祈的戲很多,抽簽時千挑萬選,但最後抽中的還是不受歡迎的步行卡。
好在也就幾公裡的路程,步行過去有點吃力,但也不至於走好幾個小時,兩個人很有節目效果地耷拉著腦袋,一起出發去螢景村。
倪玉南和俞星抽中的交通工具是乘坐公交車。
公交車站就在不遠處,每天的班次不多,他們在站牌前等待。
邊上人來人往,都提著行李,步履匆匆。
倪玉南和俞星神色平靜,站在原地等待,不像是來旅行的,反倒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公交車一直沒來,但俞星並不著急。
“這就像是去你們村的公交車,很久才來一班。”俞星說。
“你去過我們村?”倪玉南問,“什麼時候?”
從小學開始,他們就是筆友,隻不過聯係在高一那年中斷,俞星的父母認為倪家人過於貪婪,不願意他和倪玉南走得太近。俞星沒有聽父母的,寫信成了他的習慣,仍舊一個月一封,但從那之後,卻再也沒得到回信。
高二一次學校組織的秋遊活動,就在她所住的村子附近,俞星提前做了功課,想要去找她,但許久都沒等到公交車。
“念書的時候,後來才知道,你去了北城。”他說。
倪玉南不知道這件事,即便是多年後兩個人走到一起,他也沒說過。
“後來你有沒有等到車?”
“等了一個多小時,路人問我要不要租車,我就租了。”
倪玉南沒有再接話。
俞星等不到車的時候,可以拿出零花錢,租一輛小破車送他進村,即便價格高昂,也不會心疼。
她卻不一樣,十幾歲的時候,她提著奶奶交代去賣的雞蛋鴨蛋、手工簍子站在村口等著,就算等好幾個小時,隻要公交車沒來,她沒有賺到錢,就不能回家。挨打挨罵雖是家常便飯,但她還是會害怕,想要保護自己。
灰頭土臉的兒時,是倪玉南從不懷念的時光。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區彆。
【這對感覺好青春疼痛文學……】
【有一說一,他們好配,鏡頭隻拍到他們的背影,來來往往的行人就好像陪襯,這兩個人太出挑了。】
【所以他們是從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了嗎?後來倪玉南去做模特,兩個人失去聯係,之後又在頂峰相見?】
【不是破鏡重圓,是破鏡重圓的n次方,他們肯定分分合合好幾次了。】
倪玉南和俞星等的車還沒來。
節目組已經幫一家三口攔到一輛三輪車。
三輪車在人群穿梭而過時,響起“叮叮叮”的車鈴聲,三輪車夫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條毛巾,熱情地招呼著,請他們上車。
“這後座有點小。”祝心說。
這三輪車是乘客們觀光用的,紅色的車身,看起來古樸漂亮,頂上還安了一個車棚,很精致,但坐不了太多人。
車夫說:“如果想坐得舒服一點,可以乘兩輛。”
“爸爸和我們一起。”糖糖立馬兩隻手拉著江屹的衣擺,“不要兩輛。”
江屹的心底淌過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