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在這處黃土連天的邊關小鎮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
他待人謙和,不挑吃用, 雖然有時候顯得好奇心強烈, 但也比先前那副病怏怏, 對什麼事情都不上心的樣子好了太多, 幾個被留下照顧他的隨從軍士也都儘量順著他來, 有什麼就說什麼, 很快王莽就了解到了自己的境況。
原來人當真有死後的世界,那按理他也該在這裡做皇帝才是, 還是因為他最終沒能在皇位上死去, 被亂軍攻破國都又死於亂軍, 才會投到這樣一個清貧小官的身上?
王莽想不通,但他這個人一貫就有一樣好處,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會太掛在心上。
了解到這具身體是要去一個剛剛收服的小國樓蘭為官, 任的還是最苦最累的修路官,王莽沒有半點懈怠,感覺到自己身體差不多能夠支撐下去了, 就催促軍士收拾行李儘快上路,無論什麼時候, 他都是很勤快的。
又花了半個月的路程進入綠洲, 王莽剛好是和姬越派來樓蘭的天使同一天到的,天使先到,王莽後腳差一個時辰赴任。
衛青這些日子又和玉憐見了幾次麵, 他本是奴隸出身, 對於玉憐的情況其實沒有太多在意, 又見她雖然經曆了數年折磨,心誌卻很堅定,在女兵中頗有人望,加上他也不怎麼適合去管女兵,就提拔玉憐做了個千夫長,管理那一營兩千多名女兵。
雖然也會有士卒在背後議論什麼千夫長千人騎,但經過幾次嚴厲責打之後,軍中的氣氛算是慢慢沉澱了下來,衛青不是那等不把人當成人看的將軍,從前征伐塞外時,駐軍之所附近總是會有很多貧女行娼,軍士趨之若鶩,他卻隻覺悲哀,不忍為之,甚至不忍見之。
事實上,衛青已經確定了,這一批女兵應該就是陛下派來給軍士消遣的,遠在西域,操練辛苦,長久的寂寞容易滋生叛亂,有個發泄的渠道是件好事,但在明確旨意下達之前,衛青還是命人把守女營,禁止男兵出入。
姬越派來的天使名叫秦杉,並不是單為傳旨而來,還帶著督軍的任書,入營之後宣了禦旨,就取出自己的任書與衛青過目,笑道:“卑職秦杉,字長宣,往後三年就是將軍的屬下了,這是卑職的任書。”
衛青還維持著接旨的姿勢,看上去有些走神了。
秦杉奇怪地看了看他,忽然見隨同接旨的人裡有個明顯是女兵打扮的人,他雖然沒有見過玉憐,但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臉上的笑意收斂,轉而帶上幾分銳利,道:“請將軍儘快派人捉拿細作,當眾行刑,以儆效尤。”
衛青頓了頓,說道:“謹遵命。”
主將營帳中隨同接旨的人多是軍中將領,本不該有千夫長在列,但基本上每個將領都會有一兩個親信下屬,像是黑豬,他的兩個兄弟都是千夫長,但無論什麼時候都跟在他身邊,玉憐雖然是千夫長,但也掌管女營,時不時就會來奏報女營事宜,這次正好在列。
眼見眾人都望向她,玉憐白皙的臉龐上露出些許慘然之色,卻還對衛青笑道:“將軍,妾是罪族之女,因父入罪,沒入女閭,一生飄零,數年折辱,本以為能夠像諸位將軍一樣用命掙個前程出來,洗刷崔氏一族的罪名,可陛下容不下妾,妾唯有以死明誌。將軍深恩,隻待來世再報!”
說完,她就拔出了腰間的劍,狠了狠心,架在脖頸上,剛要自刎,就被離得最近的黑羊從背後飛踹一腳,劍落地,人向前撲倒,正臉著地。
原本有些淒涼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詭異起來。
黑羊幾步上前一腳踩在玉憐背上,解了腰帶把她的手反綁在後,見眾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黑羊一邊綁人一邊大聲地說道:“這女人是秦人細作!陛下要她當眾行刑而死,她還想自己了結,我呸!臨死還在挑撥離間,將軍和她有什麼關係就深恩,還來世再報?”
黑豬先前也覺得這女人怪可憐的,聽了自家兄弟的嚷嚷才反應過來,連忙跟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