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征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漫長的路途足以消弭一切開疆拓土的熱血奔湧。
衛青一早就做好了安撫軍心的準備,行軍的速度也不算快,他需要保證軍隊抵達天竺時尚且有征戰之力, 也要保證在這路途之中沒有損耗太多, 這次他帶出樓蘭的兵力有五萬餘,除了斛律文飛帶來的八千輕騎兵,還有三萬奴軍和一萬五千武卒, 騎兵數目不超過一萬, 大部分的人都是靠雙腿在行走。
馬匹的耐力沒有人好,所以步兵雖然在後, 但卻是跟得上騎兵的,步兵辛苦,騎兵同樣辛苦,步兵可以按照隊列行走,騎兵需要走出陣型,長期在顛簸的馬背上搖搖晃晃,還真不如走路, 一天下來人都要晃散了。
於是每日晚間紮營的時候,斛律文飛都會空出一段時間來走訪各營帳, 有時和士卒聊聊天,有時眾將領圍成一圈聽他吹牛,興致起來還會唱唱歌,扭腰跳舞, 漸漸地也算是養成了軍中一個固定節目,軍中的百夫長乃至千夫長們也被迫學會了一點歌舞來演給底下士卒看。
衛青總算是明白為什麼斛律文飛來時, 很多武卒都是一副期待的樣子, 如果他再晚生兩千年就更明白了, 斛律文飛人家是老政委了。
一眾將領之中,黑羊學得最快,他嘴皮子利索,雖然天生條件不如有些身段好乃至長得好的百夫長千夫長,但他天生就有把控局麵的能力,演好了能讓人忘掉他是個男人,演壞了也能讓眾人開懷大笑,總之無論如何都能達成他想要的效果。
很不錯了。
黑豬是衛青一早打算培養的心腹人手,黑狗的表現也極為亮眼,黑羊有些不顯,但從那日玉憐之事後,衛青就注意到了這個人,後續的觀察也表明這不是他的錯覺,一門三兄弟,個個是人才。
鑒於姬越要打的是一整塊地方,衛青不可能帶著一群連血都沒見過的軍隊直奔天竺腹地去送死,他的策略很平實,一路過去,見人俘人,見國打國,沒有一點多餘的花哨。
拿著輿圖的衛青實際上要比這些小國自己都清楚周邊情況,加上姬越所繪製的範圍內並不是隻包括天竺,很快就有不少西域小國得知情況,過去的一年間,眼見著樓蘭一日日富庶起來,樓蘭王那個老東西至今還在上國都城享福,不少沒有門路獻國的小國都坐不住了,甚至衛青大軍都開出去很遠了,還有小國使者日夜兼程趕上來獻國。
衛青來者不拒。
仲夏之月,萬物繁盛,大軍真正抵達天竺,這一路上平定的小國已有十數個,卻有大半士卒還沒見過血。
衛青的征戰經驗大多是和匈奴作戰,那是一個凶狠野蠻的草原強國,比起如狼似虎的匈奴,這一路上遇到的小國充其量隻能算是羔羊,人口最多的小國能組織起的也不過是五六千人的軍隊,更彆提那些猶如小兒玩具的易碎兵刃和稀少的騎兵資源。
一路凱歌高進。
庫納是寺廟裡的一名僧人,他負責每日收取廟妓獲得的錢財,也負責每天日落之時把廟妓送回寺裡,如果沒有僧人看守,這些不忠誠的女人往往會跟著那些睡過她們幾次的男人逃走。
廟妓就是寺廟每年在貧窮村落購買來的少女,基本上十歲就可以販賣,也不那麼容易死,把她們打扮得美豔動人,再放到街上用四麵欄板圍住,再放一個缽,就可以收錢行娼,這也是寺廟裡最大的一筆收入來源。
庫納見慣了這種事情,反而比一般男人少些**,他在距離廟妓不遠的地方打坐,思索著自己的事情。
還沒坐多久,街市上忽然鬨騰起來,庫納睜開眼睛,第一反應是盯緊了廟妓,這可是寺裡的財產,然而沒有人趁亂拉走廟妓,而是亂哄哄地跑著躲藏起來,還有人叫嚷著“魔鬼來了”。
庫納一時有些茫然,他前些日子病了,按照寺裡的規矩被關在禪房裡,直到病好了才被放出來,他不明白什麼是魔鬼,卻知道上前一把將赤著身子的廟妓從欄板上拽下來,準備躲回寺廟裡。
然而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蘇尼婭明亮的大眼睛裡卻閃過一絲決絕,狠狠地抓住庫納的手臂咬了一口,庫納吃痛,伸出左手要扇她巴掌,但就是這一個空隙,少女宛若貓兒一樣掙脫了開去,向著“魔鬼”的方向拚命地奔跑。
她知道!她知道!魔鬼會救她!像救下希瑪姐姐那樣救下她!
先鋒軍進城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已經救下了三個廟妓,前一段時間衛青下達軍令,每下一地,隻俘國君,與民無擾,這是鐵令,一旦違反是要殺頭的,所以基本上大軍所到之地,都不會乾擾百姓的正常生活,但十幾天前,斛律文飛進城的時候,忽然有個欄板上的女人朝他叫嚷起來,他不明就裡,見那個女人要朝他跑過來,身後有兩個惡狠狠的光頭在阻攔,一個揪頭發,一個揮拳要打,他下意識地抬起了銅弩。
然後他就救下了一名叫做希瑪的廟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