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護城河邊, 兩個水鬼似的少年麵麵相覷。
李廣一生都沒有遇到過這樣詭譎離奇的事,看了看對麵的少年,又看了看四處安靜到詭異的建築, 理了理思路,開口道:“我死時是大漢元狩四年, 我……”
水鬼少年的聲音帶著一點遲疑道:“我是元狩六年。”
李廣有些驚訝, 但覺得沒有超出意料,他和少年兩人雖然死的年節不同, 但從口音來判斷應該一樣是……等等!
水鬼少年也反應過來, 開口道:“發音不對!”
李廣試著說了幾個字,發覺他明明想說的是一個音,開口卻成了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音, 同樣證實了他的想法。
水鬼少年猶豫片刻, 說道:“這應當是鬼話。”
李廣也是這麼想的,人在人間說的是人話, 到了陰間自然入鄉隨俗說鬼話。
兩人沉默片刻,李廣開口道:“我是隴西郡人, 小兄弟是哪裡人士?鬼途遙遠,你我不妨同行?”
水鬼少年搖搖頭, 說道:“不必。”
他緩過一口氣, 人已經比剛爬上岸時好了很多, 也不通報姓名, 和李廣道過彆後就要順河尋路,李廣看得出來,這個少年生前的年紀應該不大, 眉眼間透著一股年輕人才有的朝氣。
李廣猶豫片刻, 還是決定跟著年輕人走。
兩個少年一前一後走在無人的曲沃城街道上, 街道兩旁多是關門的店鋪,借著一點慘白的月光,倒也能夠分得清楚方向。
越走,霍去病越覺得不對勁。
他自小進宮如回家,對於王城的格局再清楚不過,這個處處透著陌生的地方雖然規製不同,卻顯然是一座宏偉王城!遠遠看去,夜空裡還能看清一點宮殿飛簷,豈有帝陵和民居混在一處?這裡簡直就像是個活著的王城一樣。
又走了一段路,霍去病和李廣兩人同時停下腳步,不遠處有提著燈籠的玄甲衛士隊列整齊地從轉角處走出,見到他們,為首的人毫不猶豫喝道:“何人膽敢犯夜!”
片刻之後,霍去病和李廣兩人在廷尉獄裡麵麵相覷。
獄卒打著哈欠,甚至都沒問他們的名字,填了一個王二狗和郭茂才,就把兩人朝牢房裡趕,一邊找鑰匙一邊罵道:“又是你們兩小子,天天打架鬨事,還敢犯宵禁,要不是今天周校尉當班,換個人把你們殺了都是輕的,進去!”
霍二狗看了一眼郭廣,郭廣猶豫片刻,對獄卒道:“老哥哥,你認識我們?”
獄卒呦嗬一聲,“你們前幾天剛從我這兒放出去,現在又不認識啦?”
李廣覺得事情可能出了什麼偏差,不敢再問,打了個哈哈,好在大半夜的獄卒也沒精力和他們折騰,鎖了牢門,隻道:“犯夜可大可小,周校尉那邊既然把你們關進來,就是不計較的意思,先關一晚,明天我讓人去你們家裡通知一下,睡吧睡吧。”
獄卒吹熄了燈,打著哈欠走遠了。
兩麵牢房都是木欄杆,離得不遠有個人呼呼大睡著,除此之外再沒有彆人,李廣低聲說道:“不太對勁。”
霍去病把稻草扒拉幾下,墊得厚實了,才坐在稻草上,聽了這話,忍不住嗤笑一聲,“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
這一夜,對兩個異世來客來說有些難熬。
姬越隔日一早就把金台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開了個朝會,處理了一上午公務,又抽空去了一趟國子監視察課程,從國子監出來已經快傍晚了,這才想起昨天兩個人來,點開金台發現兩個人都已經回家了,便不再關心,先讓他們適應一下。
比起之前幾次,這次姬越的運氣顯然不錯,人都在眼皮子底下,雖然沒有士族身份,但良籍也可以為官,尤其是武將,都不用找借口,定個募兵範圍就可以把兩個人一起征召進軍隊,這樣她軍醫有了,老將也有了。
回宮的車輦上,姬越一直在觀察金台,這次觀察得比以往都要細致,也是因為這個,她發覺有一支人數在五六萬左右的歐羅巴軍隊在向東而來,此時正在一處盆地休憩。
這支軍隊出現得無聲無息,通過金台回溯,姬越發覺這是一支來自歐羅巴內陸的軍隊,這支軍隊經過的地方都插上了相同的旗幟,顯然是一支遠征軍。
要知道,過了天山,就是晉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