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期立功的消息傳到曲沃的時候,魏家主也不由得振奮了一些,權臣之間此消彼長,韓闕氣盛一點,他就氣弱一點,他氣盛一點,韓闕就氣弱一點,但兩人真刀真槍下場去鬥顯然不可能,於是比兒子比侄子比族子就成了士族之間的常態。
雖然自從陛下登基之後,以前作為士族聚會地點的各種清談場所都進入了淡季,有一部分是因為朝中開始不尚清談隻講實績,更重要的原因是以前一些清談集會的常客熟臉都沒有了,墳頭草比白起都要高。
朝堂上明爭暗鬥從未停止,哪怕閨閣……適齡郎君圈子裡也在激烈競爭。
曲沃戀愛季已經過去很久了,大部分適齡男女都已經成婚,但有那麼一小撮身份夠高,長相夠美,人夠優秀的郎君們則被有意無意地留下來了,這些人活躍於朝堂上,每逢朝會都在積極表現,想儘辦法在陛下麵前露臉。
和魏懸的想法南轅北轍,總有家族為了更長遠的未來決定放棄一些東西,女君畢竟不同於男皇帝,男皇帝妃嬪那麼多,誰都能生,但女君無論是為了控製風險還是其他方麵,最多隻會為一兩個人生下孩子,一個家族出了一位太後,至少三代榮寵,那麼出了一個皇父呢?
總是利益動人心。
姬越對此絲毫不動心,從醫學上來看,女子最佳的生育年紀在二十五歲之後,沒有儲君,社稷不穩,她不會等到那麼晚,但也絕不會在二十歲前生子,她要為自己的身體著想。
官學的事情如今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街市上,甚至是鄉野之間,都是一個大話題,諸如哪家的娘子死活要去,哪家因為阻攔女兒入獄,哪家的女兒比較懂事,理都沒理之類,各個地方的話題都是大同小異,而最後關頭打消念頭的人也在這部分閒言碎語裡多了不少,最後七月開學時,各地郡縣招收三萬名男學子僅有五人因病未能報到,五千名女學生卻少了六百多人。
柔娘在開學前一個月想儘了辦法,夜裡用井水衝涼,刺繡時用剪子劃傷手,好不容易扭傷了腳,卻被許霽讓人抬著她去了官學。
素娘原本也是和幾個朋友說好了去官學的,但到了報到的時候卻隻有她一個,姐姐坐在椅子上被抬來,一直在哭,她也不想去聽哭聲,隻能一個人找了位置坐下,沒坐一會兒,身邊就坐了一個氣喘籲籲的小胖子。
小胖子穿著一身綢緞衣服,因為報到時擠著了,累得直喘氣,見到素娘時嘿嘿笑了幾聲,“阿素!我就知道你會來!”
素娘也認識這個小胖子,是郡裡司糧官的小兒子周原,一家子從老到小都很胖,還因為這個被曲沃來的鳳翎衛懷疑過,但最後一查才知道,小胖子家裡不僅沒有貪汙,每逢艱難年景還會自己往郡裡糧倉添糧。
素娘和這家的兩個娘子交好,見到小胖子坐在旁邊,她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還好是你,真不知道官學怎麼想的,一定要女子和男子坐在一起。”
周原搖頭晃腦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陛下要的是和男子同朝為官的女子,就得從官學抓起,如果連和男子坐在一起的勇氣都沒有,那還怎麼同朝為官,都低著頭站在邊上嗎?”
素娘不怎麼服氣,“我隻是不樂意和男子一起坐,你怎麼說得我像怕了你似的?我才不怕你。”
周原笑得一張胖臉直顫,拍了一把桌子,說道:“好!有誌氣!我就反感那些柔柔弱弱見人就躲的小娘子,能上學為什麼不上?能做官為什麼不做?我姐姐也是,怎麼勸都不肯來,再勸就哭,煩死了。這樣,阿素,你以後有什麼不會的都來問我,我給你補習!”
素娘的臉有點紅了,尤其見其他人都朝她看,但這反而讓她心裡升起一股奇怪的驕傲感,她把頭高高地昂了起來,哼道:“你要是有不會的,我也會教你的。”
小胖子笑得更開懷了。
兩人平日裡沒有太多交流,在官學反而聊得十分投機,小胖子還給他的幾個朋友介紹了素娘,素娘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梗著脖子坐著,說話的聲音都比先前大了一些。
柔娘一個人坐著,離了家人,周圍的人都在忙著報名,也有不少女子穿梭其中,她哭著哭著就不哭了,默默坐了一會兒,然而但凡有人敢靠近,她就瞪,到最後也沒有人敢坐到她的身邊去,因為是郡守的女兒,倒也沒有講師敢多言。
報名之後的半日課程裡,素娘和小胖子周原時不時討論幾句,又引來幾個前後桌的討論,到散學的時候,已經有了好幾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