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問道:“小股騎兵能做到牽製數個西域大國?”
霍去病不自覺地又把頭抬了起來,黑亮的眼睛透著灼灼的光,斬釘截鐵地說道:“能,隻要帶兵的人是臣。”
秦杉差點被嚇死,又不敢多嘴,一腦門的汗都急出來了,這個時候姬越的一點點沉默都能讓氣氛凝滯成結,跟在姬越身後的張異卻忽然抬了一下腦袋,作為史官,他莫名來了一種奇異的預感,他感覺,這一幕是可以記載進史書裡的。
姬越沒有思索太久,她畢竟也是一個年輕人,如果穩紮穩打,想要在短時間內拿下西域諸國不太可能,晉有滅西域的國力,卻沒有那個時間去耗,奇兵固然冒險,但如果不能成事,立刻加大兵力打穩仗也不算失誤。
姬越看著霍去病,說道:“朕給你六千輕騎,可敢往西域一戰?”
霍去病毫不猶豫地說道:“敢!”
姬越想了想,說道:“朕封你為驃騎將軍,自驃騎營遴選精銳將士隨軍,開春啟程,明日你就不用來鳳翎衛了。”
霍去病怔愣一下,連忙行禮謝恩。
姬越倒不知道這個巧合,晉本就有驃騎營的編製,一提到小股精銳騎兵她就想到了驃騎營,霍去病怔愣的樣子也沒讓她多想,隻當是受寵若驚了。
說實話,姬越覺得霍去病很特彆,她很少在異靈的身上感受到朝氣,也許是因為異靈大多活到壽終,上了年紀,但在這一刻,姬越很輕易地判斷出了眼前這個霍去病生前的年紀大概不會太大,至少不會超過三十歲,他的眼睛太過明亮,宛如夜空裡的星辰。
張異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裡反複出現剛才明光宮前簡潔的君臣奏對,想了想,還是在隨身的冊子上記了幾句話。
【自建三年,八月,上自明光宮出,問鳳翎衛王二狗者西域事,二狗答之,言可帶小股輕騎牽製西域諸國,使其難援,上以六千輕騎,封驃騎將軍。】
如果這位驃騎將軍沒能打出一點名堂,這句話就隻能記在無關緊要的臣子錄裡,千百年後也隻留下這麼一句話,如果這是一位名將一生功績的開端,那麼這句話就是列傳的開篇。
一筆春秋,這就是史家啊。
夜色彌漫,月上中天,黑羊正在記賬。
他如今已經是一名統領校尉,手底下不管人,卻和副將沒什麼區彆,黑豬手底下的人都受他管,從軍備發放到軍餉餐食都要他來操心,奴軍人口多,忙起來很要命。
黑羊乾得十分認真,他吃過苦,知道這些東西在上麵人眼裡隻是一點雜事,對奴軍的兄弟們來說卻是一片天,一分一厘的錯誤都不能有,把上個月的賬全部理清之後,外麵已經開始巡夜了。
黑羊走出營帳,沒走多遠,忽然發覺主將大營裡還亮著光,他自己就夠忙的了,大將軍比他還忙。
衛青習慣了。
他做事謹慎,戰場上能做到儘量摒棄一切私人感情,但平日裡對軍士還是頗為照顧,尤其是軍糧軍餉方麵,晉軍和漢軍不同,克扣軍費是重罪,要連坐到全族,在這樣的環境下,打仗都成了一件輕鬆的事情。
士卒不畏死,將領不畏戰,天下可定矣。
但其實衛青的心裡也不是沒有憂慮,前世他是天子親信,帶兵在外毫無畏懼,但這一世,他本是一個戴罪之人,連天子的麵都沒見過就被封將遠調到樓蘭,又帶兵遠征天竺,立下功勞,如今屯兵樓蘭,堪稱雄踞一方,陛下絲毫沒有讓他回去述職的意思,他這個將軍當得未免也太順當了。
將在外,一旦被人在君前說了閒話,沒有天子信任,哪怕帶兵再多,也是朝不保夕,至於那個從未謀麵的父親,隻看死了嫡長子都像個沒事人一樣,就知道靠不住。
前些時候衛青還聽曲沃來的人說,他那個父親得了三十多個東瀛美人,一個月每天換一個,過得逍遙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