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的年紀在很多人看來都不算小了, 即便是普遍晚婚的士族,也極少有過了雙十還沒出嫁的女郎,過了年,姬越實歲十八, 虛歲十九, 在尋常人家這個年紀已經很難說上合意的婚事了。
但姬越覺得正好, 晉室子嗣不豐, 她登基前後也沒有給自己留下餘地, 無論是為了社稷安穩,還是其他,她也應該儘快找個合心意的男子誕下儲君,至於三宮六院, 卻是要往後推了, 她想要個繼承自己血脈的孩子, 不可能為孩子隨意找個生身父親,對於韓闕這樣的近臣, 姬越也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
韓闕一聽就懂了, 這是要一個德才兼備的正宮國母, 也是未來的儲君之父,韓家子弟雖然美貌出眾, 但想當國母, 屬實有些委屈陛下了,他有些失望,但也明白關係到江山社稷, 還真不能以正常婚嫁論。
姬越的意思也很明白, 她不打算從朝臣中遴選, 朝臣是要替她乾活的, 睡一個浪費一個,異靈就更不可了,雖然他們看上去確實符合她的要求,但這些人之所以光華閃閃,是因為附體的靈魂,就本身而言,像紈絝郎君趙輕,街頭遊俠兒王二狗這些人,連被姬越聽在耳朵裡的資格都沒有。
韓闕這時候也不想著韓和了,這孩子雖然哪裡都好,但想出頭的心太大,如今讓他放下官職去陪王伴駕已是不能夠了,他絞儘腦汁想了半晌,最終還是不甘不願地承認,這一次天大的美事怕是要旁落彆家。
但姬越既然把這事交給韓闕來相看,就是相信他的忠誠,韓闕失落了一會兒,還是很快打起精神,回到家裡將原先給愛女準備相看的郎君名單拿過來……然後扔了,這些人他相看時連覺得配自家女兒都勉強,難道還能配得上一國之君?
韓闕知道替君王相看皇後這事極有可能是自己這輩子操辦過的最重要的事情了,絲毫不敢怠慢,將朝野內外素有賢名的青年才俊,十八到三十之間,不曾娶妻納妾,不曾有風流韻事,不曾和友人交往密切的都列了個清單,最後攏共列出一百二十多人,其中有近半數都在曲沃,他準備在家裡辦個小宴,先把在曲沃的遴選一遍。
宮裡遴選妃嬪的標準一向嚴苛,膚色有異的退,五官不正的退,身有惡疾的退,體態不美的退,恨不能把人的皮扒開了檢查檢查裡麵的血肉顏色正不正。
韓闕準備比照著這個標準來。
曆來天子選後,選的是個賢良淑德,極少有挑剔身份的,天家已是貴極,身份低了可以堆皇後娘家另行封賞,道理總是在天子那裡,所以韓闕也沒有過分要求身份,甚至也不在意嫡庶,開玩笑,一個賢淑美貌的庶出子弟和一個五毒俱全的嫡長郎君,難道陛下會因為後者的身份好聽一點就願意多看幾眼嗎?
所以韓司徒這一次舉辦的春風宴讓大多數受邀人都摸不著頭腦。
一般來說,士族舉辦宴會是有很多理由的,除了常規的宴請之外,其他主要是看心情,寫了一首詩想請人品評宴請,後院的花開得比較漂亮宴請,族中出了個優秀子弟也宴請,半夜讀書心有所感,同樣宴請,規模有大有小,主要看宴請人的心情,但韓闕這一次的春風宴早一個月就在準備,受邀人除了幾家士族家主之外,就都是一些優秀的青年俊彥,聯想到韓家主的幺女韓瑤年滿十七,正在嫁齡,許多人覺得自己懂了,有打扮一新早做準備的,有漫不經心隨便應下的,還有一部分婉拒了。
韓闕也沒有二請三請的意思,連這點運氣都沒有,還想進宮?
這場春風宴定在二月十九,地點在城外的新柳河畔,淩晨起就有大批車馬向城外去,有的士族郎君彼此相識,隔著牛車互相談笑,還有的在車裡彈琴,還有人乘興而歌,總體來說,是有不少人把這場宴會當成踏青遊玩或是簡單應酬的,有人想得深了一點,卻也最多想到韓家主的女兒,誰也不會覺得天子對於自己的婚事是如此隨意,隨手就交給了旁人去相看。
曹操的牛車來得較晚,但一路都被避讓開,但趙家的幾個受邀的郎君就沒有那個名望了,隻能擠在車流裡慢慢向前行駛,才到宴會場地不久,看到宴會的規模如此盛大,來往間卻都是春衫少年,軒軒郎君,曹操一邊下車,一邊不由感歎道:“春色大好,卻沒有窈窕女郎,韓司徒也實在不通人情了點。”
韓闕麵帶笑容,心裡卻得意非常,招呼著曹操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