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四兄妹的父親是為了保護廠裡財產犧牲的,廠裡對他們幾個年幼的孩子頗為照顧,特意破例撥了二十塊錢當他們的撫養費,吃喝是夠了。
來的乾事一男一女,男的姓曾,是個剛畢業的小年輕,正是最熱血的年紀。
李乾事是有工作經驗的老大姐,很是乾練。
他們還帶來了慰問品,關切的詢問顧雲溪的身體。
顧雲溪一臉的受寵若驚,“謝謝你們來看我,我已經好多了。”
“你們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們二叔……”李乾事微微搖頭,很是惱火,出了這樣的事廠裡也不光彩。
當初是看孩子年紀小,二十塊撫養費是讓顧老太領的,畢竟是親祖孫,怎麼著也不可能虧待了自家孩子。
但現在發現,廠裡放心的太早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門被推開,顧二叔來了,笑容滿麵的開口。
“海潮啊,二叔給你們帶來了吃食,你們……”
他是故意卡著時間來的,裝作剛看到兩名乾事,立馬熱情的迎上去,“曾乾事,李乾事,你們怎麼來了?這大過年的讓你們們親自跑一趟醫院,實在對不住,是我沒有管好家,全是我的責任。”
他的態度特彆好,姿態特彆低,“我在這裡給孩子們道歉,平時工作忙都顧不上家裡,讓你們受了委屈,是我的錯,我已經罵過你們二嬸了。”
“我呢,在這裡也做個檢討,我保證以後會多關心照顧你們。”
兩名乾事相視一眼,咦,這跟傳聞不一樣啊,難道消息有誤?
顧家兄妹有些窒息,又來了,又來了,每次隻要他這麼裝模作樣,所有的錯都歸他們了。
怎麼辦?
顧二叔笑容慈愛的靠近病床,“小妹,再給二叔一個機會,好嗎?”
顧雲溪哆嗦了一下,麵露驚懼之色,下意識的抱著自己的小腦袋蜷縮成一個小小的團。
大家驚呆了。
李乾事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這是防禦保護的姿勢,這是挨了多少打才有的條件反射?
什麼都能騙人,唯獨孩子的肢體語言是不會騙人的!
她二話不說衝上前,將顧二叔擠到一邊,護在病床前,大聲質問,“你乾什麼?”
顧雲溪用一個動作就輕易毀掉了顧二叔的如意算盤,顧二叔忍不住懷疑,這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小妹,快告訴大家,二叔到底有沒有打你?撒謊的壞孩子沒人會喜歡哦。”
他還不忘隱晦的威脅。
“我……”顧雲溪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神色怯生生的,小手將床單揪的皺巴巴,“我……”
“快說啊。”顧二叔心急如焚,他岌岌可危的名聲不能再被敗壞了。
顧雲溪嚇的彈跳起來,哆嗦發抖,巴掌大的小臉驚懼交加,“我乖,我聽話,彆打我,二叔彆打我,大哥,救我,啊啊啊。”
看著她被打怕的模樣,所有人都氣瘋了。
顧海潮心急如焚的抱著妹妹,“彆打小溪,要打就打我。”
“二叔,求求你,放過小溪吧。”
幾個孩子可憐的不得了,落在兩位乾事眼裡,頓時怒了,曾乾事年輕熱血,正義感十足。
“顧建平,沒想到你是這種喪心病狂的人。平時真會演,把我們都騙過去了。”
李乾事冷著臉怒斥, “顧建平,你睜大眼睛看看孩子都嚇成什麼樣了?可想而知,這些孩子落在你手裡過的是什麼苦日子?我們廠裡絕不會坐視不管。”
顧二叔要瘋了,這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啊啊啊。他什麼都沒乾,怎麼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我不是,我沒有,我對你們不薄,你們為什麼要聯合起來害我?”
看著他麵目猙獰的樣子,顧海潮小心翼翼的將弟妹護在身後。
他的衣服被一隻小手扯了扯,“我好怕,大哥,這份工作就給二叔吧。”
如一道驚雷炸開,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顧雲溪。
李乾事第一個不答應,“不行,當初簽了協議,等顧海潮年滿十六歲就將這工作讓給他,我們廠子是見證人。”
“海潮,你今年幾歲了?”
“十七了。” 顧海潮的心怦怦狂跳,他曾經想過去廠部求助,但被顧老太借著長輩的身份壓製下來。
除非,他想魚死網破,跟親人徹底決裂。
顧老二打死都不肯將這一工作還回去,這是旱澇保收的鐵飯碗,還能傳給自己的子孫。
“李乾事,這事我們叔侄會好好協商,到時再……”
一道怯生生的聲音響起,“李乾事,我們要是賣掉這工作,能換多少錢?”
“啊,賣掉?”李乾事呆了呆,放柔聲音解釋,“這不劃算,你年紀小不懂,這鐵飯碗能乾到老,養老生病都由廠裡來,一輩子都不用愁。”
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呢。
顧雲溪一副怯生生的模樣,但腦子轉的很快,她是個資深記錄片迷,看過無數記錄片,自然知道四十年的改革開放史,深深的知道這是一個關鍵節點。
彆看現在國企還行,但過不了多久,第一波下崗潮就要來了,企業改製,無數工人下崗。
所以,與其為了一份工作撕逼,不如換點創業的啟動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