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恒以為多喜無所不能,因為多喜做什麼總是遊刃有餘,她能捉到兔子,能判斷什麼果子能吃。
但是這次多喜失敗了很多次。
原來多喜也有辦不到的事情,他笑著想。
在失敗和每一次重新開始之間,他懊悔著,嬉笑著,多喜卻始終平靜,但他們最後趕在中秋節的晚上成功了。
那是一個漂亮到杜子恒歡呼雀躍的燈籠。
多喜替他點亮蠟燭,看著少年舉著燈籠下山,一盞火光遠去,回歸到下麵的人類的火紅節日之中。
後來少年又有了新的煩惱。
“多喜,功課好難啊。”
“功課是什麼?”
“就是學堂先生們布置的作業。”
“這樣啊……玩東南西北嗎?”
杜子恒很無語,那是小孩子玩的東西,他現在都快十八了。
他跟多喜說,他現在不喜歡玩這個了,他想考到大學,但是他很笨,總是記不住課堂上老師的話。
為此他很苦惱,如果考不上大學,他得留下來種地。
他不想種地,他想出去,想去到外邊去。
這是杜子恒向多喜許的第三個願望,他想考上大學。
杜子恒早已知道多喜不是無所不能,也沒寄希望多喜能幫到他。
但多喜還是儘全力幫他,監督他功課,看書,背誦課文,一遍又一遍,杜子恒在用心刻苦讀書的時候,多喜就在一旁等著他。
“來玩東南西北吧。”
“多喜,我是大人了,已經不玩這個遊戲了。”
“你先看看這個。”
多喜將一個新的折紙遞給了他,上麵寫著的懲罰分彆是,背文章,抄課文,做理科功課之類。
在艱苦的學習過程,他忍不住笑了出聲:“東十二吧。”
多喜很認真地一聲一聲從一數到十二,聲音清脆平靜道:“我看看,慘了,你要背課文了。”
杜子恒卻哈哈大笑。
多喜問他笑什麼。
當然是多喜很好笑啊……他在油燈下看著對方的臉,那純真質樸的模樣,他不知道為什麼,避開了她的視線。
少年人第一次有了多喜都不能告訴的心事。
最後杜子恒如願以償考上了大學。
但是上大學就意味著,他就要離開這個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阿恒,山裡的桔梗開了,一起去看嗎?”
杜子恒怔怔地看著麵前的女子。
對方陪伴自己度過童年,少年,再到如今的青年。
杜子恒不知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她。
當年因為幼年天真爛漫,讓這個美麗的女子帶自己進山裡玩,因為少年可笑的攀比之心,讓她為自己製作一個好看的燈籠,為了滿足滋長的野心,讓她幫助自己考上大學。
可是如今呢?他想要的是什麼?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謬的,那是錯誤的,他總是會為自己惡心的念頭感到害怕。
他不敢看多喜,心裡那份奇怪的情愫迫使他落荒而逃。
杜子恒選擇了不告而彆。
或許是因為,自己接觸過的人太少了,或許等他走出這個地方後,就會慢慢澹化掉那些令人心浮氣躁的念頭。
很快,杜子恒意識到,自己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在念大學那段期間,他夢裡總會想起那個女子的臉,他如山間的桔梗一般純潔而美麗。
他明白了,他想回去見她,即使那是錯誤的。
那是自己一直魂牽夢繞的人。
隻是他剛做出決定,在家書中得知一則唏噓尋常的事。
村子決定在村子後麵蓋一個祠堂,動工將後山那間多喜娘娘的廟,給推平了。
等杜子恒千裡迢迢回到村子裡,在後山一堆廢石堆裡找到兩塊石像,其一是廟前那隻石獸。
還有一個,是一個裂開的女子像。
她叫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