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思及林澗待他的態度,想到薛蟠是個混不吝,秦鐘又是個靦腆的,賈寶玉恐這二人會惹得林澗不喜,所以晚上宴席就沒請他二人來,水溶又有事情耽擱了,因此夜間來赴宴的,便隻馮紫英、蔣玉菡、柳湘蓮三人。
賈寶玉前幾天才同他們一塊兒宴飲過,今日再見,賈寶玉頭上醒目的紅腫大包瞬間吸引了幾個人的注意力,三人關切追問賈寶玉是怎麼傷的,賈寶玉覺得丟人不肯明說細節,隻說是自己不小心撞傷的,三人見他不願提起,也就丟下這茬不問了。
三人對賈寶玉將聚宴地點選在清靜酒樓的雅間中還是頗有微詞的,都嫌太過清雅了,但聽說賈寶玉今夜還宴請了林澗,因是初次聚會,不想太過紙醉金迷,所以才有了這般安排後,馮紫英頭一個就笑了。
馮紫英笑道:“寶玉,你這般安排倒也在理。軍中人都知道,林家小將軍最是個潔身自好的,他家規矩甚嚴,他雖然如今在外有了軍職,又時常不在家裡,看起來像是撐門立戶了,可實際上,你若要將宴飲之地定在我們素日裡的那些地方,林澗定是不會來的。縱然他肯來,若叫林老將軍知道了,隻怕也得拎回去訓一頓。”
馮紫英與林澗相熟,身份地位又相當,趁著林澗不在肆意調笑了他好些話,蔣玉菡和柳湘蓮想到林澗的身份及林都中傳言林澗素來的脾氣,怎麼也不敢如馮紫英一般調笑,接茬就更不敢了,隻能含笑聽著,倒是賈寶玉聽得稀奇,纏著馮紫英問了好些關於林澗的事情。
馮紫英來者不拒,但他顧念林鴻,心裡也有輕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賈寶玉的追問,也隻在他這裡換來些不痛不癢的小事情。
他們這邊到了後就一路說笑,隻過了一會兒,林澗也跟著到了。
林澗進來時,賈寶玉抬眼瞧他,眸光頓時便是一亮。
隻見他一身黑色修身勁裝,深赭色腰封越發顯出林澗的細/腰/長/腿來。若說白日裡那套純白衣衫將林澗身上的恣意瀟灑勾勒得淋漓儘致,那麼這套純黑服製,倒是將林澗身上的風/流韻致收斂的乾乾淨淨,整個人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帶著凜冽的寒意和禁/欲的高冷。
賈寶玉看得呆住了,心頭思忖,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林澗的這套衣裳很眼熟,隻是總也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馮紫英扭頭一看林澗就笑了:“既是來這裡赴宴的,怎麼卻穿成這樣?你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你就是皖南軍中那位鼎鼎大名的林家小將軍?”
賈寶玉不認得,馮紫英卻是認得的。林澗身上穿的,正是皖南軍中將軍規格的服製。
林澗與眾人一一見禮,而後,才望著馮紫英笑了笑道:“紫英兄,我今日去兵部述職了。這會兒才剛剛回來,趕不及回府換衣服了,所以就穿著來了。”
他一笑,周身寒意高冷瞬間散儘,微微翹/起的眼尾又勾起骨子裡的肆意瀟灑來,“難不成,這酒樓裡還有不許人穿著官服飲酒的規矩麼?”
他今日出門就隻帶了兩套衣裳。那套素服是穿著去榮國府見林黛玉的,晚間穿來赴宴並不合適。林澗索性就穿著去述職軍服來了。這軍服確實引人注目,可他素來不在意旁人眼光,也就坦坦蕩蕩的進來了。
“這裡可沒這樣的規矩!”馮紫英聞言大笑,親自給他斟酒,“我不過隨口一說,小澗你彆放在心上。”
林澗幼時在宮中,半大小子們都是叫馮紫英為紫英哥哥的,現如今他長大了,這稱呼他也喊不出口,就改了。馮紫英倒是還如小時候一樣叫他小澗,這倒是令林澗覺得很是親切。
幾年不見,馮紫英更顯穩重,將至而立之年的人,除了英俊的臉上新添的些許皺紋,林澗看馮紫英的性子似乎還是如從前那樣豪爽大氣。
林澗的身份擺在那裡,馮紫英能與他如常交談,可蔣玉菡柳湘蓮二人跟林澗見禮後,便不知該如何同這位林家小侯爺說話,又見林澗對他們二人態度淡淡的,兩個人也不敢湊上去同林澗親近,便隻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喝酒吃菜。
賈寶玉一看這氣氛不行啊,他有心想讓林澗同眾人打成一片,便在飲過酒之後,從衣襟裡拿出他早已準備好的東西,邀四人共賞,還特意對林澗笑道:“我聽馮世兄說侯爺的學問很好,於詩畫一道上也頗有些心得,我今日帶來了一首好詩,還請侯爺賞鑒一二。”
雅間中有歌女在旁淺彈琵琶小曲,就著清淡小曲作背景,賈寶玉將手中絹帕遞給蔣玉菡,溫柔笑道:“琪官,你嗓子好,你來念。”
蔣玉菡接過絹帕,取了果酒潤了潤嗓子,才展開絹帕念這名為詠白海棠的詩作:“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