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 靜靜休養了半個月的林黛玉身體好了很多,賈璉便決定啟程回都中了。
林澗公務未完,他還要在揚州進行一些收尾的工作,尚還不能回去, 因此,便隻能由賈璉帶著林黛玉先行回都中了。畢竟此時天氣尚好, 縱有些餘熱, 但還是很涼爽的,再往後天氣冷了, 路上行船不便不說,對林黛玉的身體也不好。
賈璉被先前王子騰派殺手半夜來襲殺的事情弄得有些緊張,生怕回去的路上會再出事, 特意到林澗跟前來借人, 指名要借兩個林家護衛, 希望這一路能得他們保護平安回都中。
林澗很爽快, 讓錢英撥了兩個護衛給賈璉, 不過,他也讓錢英暗中囑咐他們了,賈璉的安全問題可放在其次, 最重要的, 是要護好林姑娘的安全。
這來的時候一路順水而下,不出大半個月就到了揚州, 可從揚州回都中是逆水而行, 沿途秋雨綿延, 不時還有洪峰攔路,這回去的路就走了整整一個月。
林黛玉每逢秋天身體就不是很好,入了秋就時常咳嗽,渾身乏力,這回撐著從揚州回來,即便紫鵑早早給她預備了夾襖,還特意給她圍了一個披風,可在碼頭上時她還是吹了風,剛回榮國府就鬨頭疼。
林黛玉為了不失禮數,強撐著去給賈母王夫人等人請安,又親自將從姑蘇帶回來的特產禮物分送給園子裡的眾姐妹們,折騰了這麼一圈,最後終於撐不住又病倒了,賈母那邊聞訊,又連忙給她請大夫調治,這麼一忙亂,早得了消息的賈母倒是不好同一個病人掰扯揚州那點子事情了。
揚州姑蘇的事情未能如賈母所願,賈母心裡又氣又急,但林黛玉是她放在心坎裡疼著長大的外孫女,她也不好同一個病成那樣的小輩計較,她這一腔怒氣無處發泄,看見賈璉進來給她請安,她就把帳都算到賈璉頭上了。
“你走的時候我是怎麼跟你說的?我說你林妹妹身子弱,要你好生看顧她,結果你是怎麼做的?讓她勞神費心,就這麼短短三個月,她都病了幾回了!剛一回來就病成這樣,你究竟是怎麼照顧她的?”
賈母不叫起,賈璉也不能起來,隻能跪著聽賈母訓斥。
隻是賈母怪他這個,賈璉聽著心裡就有些不大順氣:“老祖宗怪罪,我也不敢分辨什麼。但我待林妹妹如何,老祖宗問問跟著去的人就知道了。我但凡有一樣不儘心的,老祖宗要打要罰都好,隻求老祖宗彆平白為我氣壞了身子。”
賈母輕歎一聲,又望了望賈璉:“你林妹妹自小體弱,我都知道,每逢秋天都要這麼鬨上幾回,倒也罷了,這個不怪你。”
“可是璉兒,你臨走的時候,我是囑咐過你的,林姑爺的後事,一概皆由你來處置。怎麼我聽著到了揚州,凡事倒像是玉兒做主了?她一個姑娘家,身子又弱,又沒經曆過什麼事情,你怎麼能讓她拿主意呢?你放著我交代你的正經事不做,也不跟著你妹妹回姑蘇,你怎麼反倒替林家小侯爺辦起差事來了?”
“揚州那些總商們與薛家關係素來要好,與王家也都是有來往的,雖然算不得是咱們家自己人,但也不能得罪,你取了他們的銀子,這不是幫著外人打了咱們自家人的臉麼?王家老爺寫信來問,我都不知如何作答!”
賈璉見賈母口口聲聲怪他事情做得不好,卻對他在揚州那夜遭遇刺殺的事情隻字不提,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他這心裡頭就窩了些火氣。
尤其聽到王家兩個字,他的怒氣就直往頭上衝。
“老祖宗的囑咐,我是一刻不敢忘的。隻是出門在外,形勢比人強,林家小侯爺帶著人上門來尋我,說他管下了林姑娘所有的事情,不叫我插手了,若我不從,即刻就要同我翻臉,我不敢得罪他,隻能退一步。”
賈璉存了心要氣賈母,他也不必添油加醋,反正當日林澗的話就夠囂張的了,他直接將那些原話說給賈母聽,賈母的臉色果然就沉了下來。
“林家小侯爺是奉旨去揚州辦案的,怎麼連咱們家的家事都要管?他把你留在揚州,自己卻同玉兒到姑蘇去,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竟糊塗的連皇命也不顧了嗎?”
這實是令賈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按說林鴻林老將軍養出來的兒子不至於這般不知輕重,但事實擺在眼前,倒由不得她不信了。
賈璉心裡有氣,說話也越來越直白:“林家小侯爺說,林禦史的東西是姑蘇林家的東西,合該是林姑娘自己的東西,不該是咱們賈家的東西。林姑娘自己處置才合規矩。”
就這兩句話,把賈母噎的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