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穿多了又會捂出汗來,便不曾穿上,隻是鬆鬆的披在身上。
林黛玉在方才坐過的地方又坐下,將她來不及收起來的餘貴妃筆記又拿起來看。
這一回,她倒沒有看裡頭的內容,專看那些工工整整的字跡。
林澗的字倒不似他的人那樣橫行無忌,這書冊上所寫的字用的是考學所推崇的規規矩矩的館閣體。方方正正的字跡端正典雅,十分的好看。林黛玉一看就知道,林澗的這手字必練過很多年,否則,也難寫出這麼好看的館閣體來。
不過,她看這筆字看久了,倒也看出林澗的館閣體筆鋒銳利,可見這不是他的常用字。林黛玉在心裡模擬了一下林澗用筆的力道,她想著,林澗尋常所寫的字體,應該更為豪放鋒利些的行書,他用這藏鋒的館閣體,大約是為了讓她看得更舒服。
這麼一想,林黛玉又深感林澗之貼心。
“紫鵑,我記得上回咱們自己做的藥枕還有一個是嶄新的沒用過,你尋出來給我。”
林黛玉受病痛折磨,每至發病就睡不安穩夜不安眠,常給她看病的大夫給了她個普通的方子,說但凡夜不安眠就可按方子做個藥枕,每日枕著入睡,可以舒服很多。
她同紫鵑自做了兩個,一個已經用了些時日了,她覺得效果不錯,那藥枕藥氣聞著也不重,她就想將那藥枕尋出來拆了,給林澗做個藥包隨身戴著。
紫鵑去裡間箱櫃中去尋藥枕,林黛玉則抱著林澗送來的書冊及那幾本笑林廣記去她的書房裡放著。
她將書冊安置好了,回身要出來時,卻一眼瞧見書案上她新寫就的詩稿。
她其實不大喜歡將這些傷春悲秋的偶然所得給賈寶玉看見,不過自己女兒家的心緒罷了,做出來隻為自己高興,倒不是給人看的。可若放在這裡,寶玉來了亂走亂逛必然會看見,她現下,是絕不肯叫寶玉看見這些東西了。
林黛玉提了筆,等筆端蘸滿了還未乾透的墨汁,而後,便將那雪白宣紙上的詩作都用墨汁塗抹掉了。
紫鵑尋了藥枕出來,就看見林黛玉坐在書案前,手裡拿著一張帖子在瞧。
紫鵑走近了看清了,才抱著藥枕道:“前兩日喬夫人就送來了這張帖子,請姑娘過幾日去林家西園逛一逛。姑娘前兩日身子不太舒服,就說先放一放,便沒有回話。如今姑娘身子好些,是否想要赴約呢?”
林黛玉瞧了一遍帖子,將那被塗抹掉的宣紙團起來放在一旁,又重新拿了紙張出來,提筆寫了回帖交給紫鵑:“我如今好些了,自然是要去赴約的。現下天晚了送信不便,你明日抽空將這回帖送出去,叫人送到林家西園去。”
紫鵑點了頭:“喬夫人帖子上寫的明白,隻要姑娘點頭就行。到時候林家派人來接,不要姑娘費一點心。縱老太太那邊有什麼想法,府裡也不敢不放人的。”
紫鵑抱在手裡的藥枕被擱了筆的林黛玉接過去,紫鵑仔仔細細的收好了回帖,抬頭就見林黛玉在拆那個藥枕,她忙道:“細線鋒利,姑娘仔細傷了手,姑娘要做什麼,隻管吩咐我來做。如今夜深了,姑娘還是早些安置。”
“便是要做什麼,也隻等白日光線好些再做,這燈燭搖晃不定,姑娘仔細傷了眼。”
林黛玉搖了搖頭:“不打緊,一會兒就好了。”
紫鵑見林黛玉手下動作不停,她也不敢再勸,怕擾了林黛玉心神反而讓她被小剪子傷了手,便自去拿了兩盞燈燭過來,把這裡照得亮亮的,也給林黛玉減輕些負擔。
一時拆完了,紫鵑見林黛玉將藥枕裡的藥材挑出來一些放好,原先那個藥枕也不縫了,隻是放在一旁似做備用,紫鵑不由心中一動。
她輕聲問林黛玉:“姑娘是想給小侯爺做個藥包麼?”
林黛玉正在理藥材的手一頓,她沒答紫鵑的話,卻轉身入了臥房,到她箱櫃裡去尋柔軟舒適的布料去了。
紫鵑秉燭跟進臥房:“我跟了姑娘這些年,是姑娘身邊最親近的人,即便姑娘不答,我也能瞧出姑娘的心意來。姑娘久不做針線,便是去年寶玉央著姑娘做個穗子,姑娘也是不肯的。”
“如今為小侯爺做個藥包,我也不勸姑娘什麼,以小侯爺待姑娘之心,這也是姑娘一番回報的心意。隻是我今日在園中聽到一個消息,還得與姑娘說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