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事情不必我多說,姑娘都是知道的。可我聽了這麼些時日,不但這林家家風嚴整,這林家小侯爺還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兒。時下那些王公大臣侯爵之家,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環繞身邊呢?便是寶玉,他還尚未娶親呢,這房裡就已經有了襲人了,雖未過明路,但老太太和太太那裡都是默許了的,將來隻待少奶/奶過門,這襲人就是姨娘了。可這位林侯爺卻不同,自小身邊伺候的便是小廝,從小同林家護衛們一起混大的,十六歲到了皖南從軍,這兩三年裡也隻顧著建功立業,從未與女子有過半分牽扯,身邊更沒有什麼房裡人了。”
“且說林家另兩位少爺,也是如此的。林老將軍至今身邊隻得喬夫人一人,那兩位少爺身邊也隻有少夫人服侍,從未像咱們府裡這樣,老爺少爺身邊都是一堆姬妾圍著,這樣的好人,姑娘若是不去爭取,旁人可就要下手了。”
“說起來,這位林侯爺也就是在宮裡給九皇子伴讀的時候,同養在餘貴妃膝下的元嘉公主有些接觸,三人是一同長大的情分,可要說林侯爺待這位元嘉公主,也沒有什麼不同。我聽來聽去,這位林侯爺長到如今,也就對姑娘是最為上心的了,旁的姑娘都未見他這般用心過。”
大觀園裡藏不住事兒,賈母想要把探春許給林澗的消息一出來,就有人在園子裡說嘴,議論著林家的是是非非。趙姨娘最是積極,變著法子將林澗的事情打聽的清清楚楚的,幾乎把林澗過往的十九年人生扒了個底掉。
越是往裡扒,趙姨娘就越是滿意這個女婿。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她倒是認定了,成日裡就說探春出息了,便是她在園子裡走動都挺直了脊背。
不說旁人如何,這紫鵑就第一個在心裡看不慣了。
明明林侯爺心裡眼裡都隻她們家姑娘,怎麼倒弄得好像跟三姑娘趙姨娘很熟似的?
林黛玉選好了布料,將東西放置一邊,又去清點她剩下的箱籠,聽紫鵑說了這麼一大車的話,她微微抿唇,隻淡淡回了一句。
“我同三哥相交,無關風月,隻為真心。何況,他待我這般好,是為償父親恩情。紫鵑,你莫要想岔了。”
紫鵑歎道:“是我想岔了,還是姑娘的心太癡了呢?”
“若林侯爺隻為償還老爺恩情,那贈予金銀之物四時八節來往即可,何苦在這樣的秋夜帶病來瞧姑娘?又巴巴的送姑娘回姑蘇,又殷切替姑娘抄錄貴妃筆記以期讓姑娘高興開懷,這分明是林侯爺的關雎之思,姑娘又何苦視而不見呢?”
“姑娘要真是無動於衷,又怎會破例不安置,在這深夜替他尋料子做藥包呢?寶姑娘那樣重規矩,不還是陪在寶玉床邊給他繡肚兜麼?寶姑娘為的是她同寶玉的金玉良緣,姑娘不與他們相爭,又何苦把自己的美滿姻緣往外推呢?”
紫鵑殷切的望著林黛玉,就盼著林黛玉承應了她的話,從此之後勇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結果她等了半日也不見林黛玉有什麼反應,林黛玉隻管去清理箱籠也不理她,紫鵑就有些著急了,她輕輕抓了林黛玉的手,急道:“姑娘!”
林黛玉被迫停了動作,這才用沒被抓/住的右手拍了拍紫鵑的手背,輕笑道:“彆急,你的話我都聽見了。”
紫鵑想要個準話,林黛玉卻沒給她,反而把她尋出來的東西一股腦的全塞在了紫鵑懷裡,紫鵑要接東西,這抓著林黛玉的手也就不由自主的放開了。
“這都是寶玉落在我這裡的物件,你明日抽空送去怡紅院,他的東西不該放在我這裡。你再同襲人講,我若有東西在他那裡,就讓襲人找出來,你把東西帶回來。還有我舊日寫的詩稿,也都叫襲人尋出來給我,不要留在寶玉那裡了。襲人若問你什麼,你還依舊說如今都大了,也該避嫌些,往後來往大家也都磊落光明。日後,你和雪雁把我的屋子守好了,寶玉來了,便是得罪了他,也不能叫他再亂走亂逛了。”
紫鵑一一都答應了,可她拿了東西也不就走,隻眼巴巴的望著林黛玉,還惦記著林黛玉的心意。
林黛玉瞧她這樣好笑,伸手用水蔥似的指尖輕輕點了點紫鵑的鼻尖,而後輕輕笑道:“老太太要把探丫頭許給三哥,不是為了探丫頭的前程,是為了王家。”
“王家沒有適齡女孩兒,寶姐姐身份不夠,不能與侯府聯姻,也做不了將軍府的媳婦。老太太這就想到探丫頭了。府裡與史家薛家王家同氣連枝,三哥早先不是說過麼?王家雇凶殺人的事朝廷是知道的。三哥如今做了都察院的僉都禦史,紫鵑,這可不是白來的差事。我估摸著,王家的禍事要到了。王家病急亂投醫,這才想到了聯姻之法,可三哥那樣聰明,他怎會猜不出來王家的意圖呢?”
“你且安心,這樁親事根本就成不了。”
叫林黛玉絲絲入扣條理清晰的這麼一分析,紫鵑一下子茅塞頓開。
她心中感歎,她家姑娘果然聰明啊,難怪她都這麼著急了,姑娘卻八風不動穩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