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聖帝淡淡笑了笑:“朕記得,先帝在位時,也曾問過丞相諸皇子中該立何人為皇太子的問題。當時丞相還未升任,丞相那時還是翰林院的掌院學士。而先帝問此話時,丞相也是如此作答的。今日丞相之言,與從前一字不差。”
經承聖帝這麼一說,有些老臣便也想起當日情形來。這群臣中的驚訝之聲也就跟著少了些。從先帝時起,餘丞相就是堅定的立嫡立長說的擁護者。
當年他舉推承聖帝,如今舉推大皇子做皇太子,也就不足為奇了。
承聖帝又問了幾個人,這幾個人俱都說的是大皇子蕭胤合適,並無人提及其餘皇子,眼看著蕭胤是人心所向,本來是該順勢立為皇太子的。
可承聖帝卻遲遲不做決斷,甚至連一點暗示都不給眾人,麵對承聖帝這樣曖/昧的態度,水溶等人倒也並不是很著急,如今大皇子是人心所向眾望所歸,縱然承聖帝一時不決斷也無礙,有了朝中這麼多人的支持,蕭胤遲早都會是皇太子。
“林卿,你也來說說。”
承聖帝含笑將目光投向了林澗,“你是有罪之人,可該罰的朕已經罰過了。如今這裡所議彆事,你彆悶著,朕想聽聽你的想法。”
承聖帝這一句話,立時讓水溶等人心中一突。
無論承聖帝點名讓何人來說這件事,水溶等人都不至於如此驚訝。唯獨讓林澗來說,他們的心就不由自主的往下發沉,因為,他們不知道林澗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換句話說,便是他們深知,林澗絕不會附和他們的意思,即絕不會舉推蕭胤為皇太子。
那麼,林澗會舉推誰為皇太子呢?
就在水溶等人的目光落在蕭煜身上的時候,便聽林澗開口道:“既然聖上讓臣等暢所欲言,那臣也就直抒胸臆了。”
“臣舉賢不避親,舉親不避嫌,臣覺得立太子未必一定要以嫡長為標準。聖上立太子是為國之大事,將來太子即位為大周天子,是要治理朝堂天下的,這能力才是應該放在第一位的,而非將出身擺在最前頭。”
“聖上諸位皇子中,最得聖上看重且能力最為出眾的並非大皇子,而是九皇子。大皇子縱為嫡長,可大皇子才智平庸,前年往衢州賑災之事還惹出了不小的風/波,做皇子時辦差尚且如此,若將來做了太子,做了天子,失一事是小,可若因此傷及天下黎明百姓,那又當如何呢?難道就讓無辜百姓承擔天子政務失策的後果嗎?”
“臣以為,九皇子才能出眾,自入朝辦差以來,樣樣事情都極妥帖,又數次得了聖上誇讚,九皇子完全可以勝任皇太子。即便論及九皇子的出身,其實也不差什麼。”
林澗這話引起的眾臣嘩然比方才餘丞相所言要大得多。朝議這麼久,他是第一次提出皇太子人選非大皇子的人,而且舉推的還是九皇子蕭煜。
眾臣議論紛紛間,這眼睛就在九皇子、大皇子,還有餘丞相之間打轉。
蕭煜微微低眉垂手站著,仿佛林澗舉推的不是他似的。蕭胤的臉色就十分不好看了,暗暗瞥向林澗的目光中透著凶意,仿佛要吃人似的。
餘丞相隻管袖手站在那裡,神色坦然的好像這事兒同他半點乾係也沒有。
林澗誰也沒看,誰也不管,更不理會眾人目光,他十分坦誠的將他要說的話說完了,然後才道:“這隻是臣的一點想法,究竟要立誰為皇太子,還請聖上裁定。”
承聖帝點點頭,道:“朕會好好再想一想的。”
有大臣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被承聖帝揮了揮手止住了,承聖帝叫了散,朝會結束,眾臣隻得叩拜行禮,各自散去。
一時散了朝,這一二月來總同林澗一道往宮外走的禦史同僚們一個個都離林澗遠遠的,沒人再往他跟前湊了。便連先前有些想要巴結他的武官們今日也不湊過來了,出了朝殿下台階時,所有人都離林澗遠遠的,也沒人跟他說話,好似他生了瘟疫,一靠近就會被傳染似的。
“林禦史,被孤立的滋味如何?”
林澗剛下完台階,便聽見有人在他身後含笑問他。
他聽這聲音極其熟悉,停住腳步轉頭去望身後之人,一看之下,當即躬身為禮,恭恭敬敬給說話之人施了一禮。
而後他才對著這人勾唇沉靜一笑:“俯拾即是,不取諸鄰。俱道適往,著手成春。薄言情悟,自是悠悠天鈞。這便是我如今的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