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聖帝前些時日舊疾發作,身體不大舒服,但經過這十來日的精心調養,又有後妃皇子們還有太醫從旁看護,今日出現在朝殿上的承聖帝明顯要比之前狀態好多了。
雖因瘦削而還有些病容,但人的精神卻還好。
承聖帝坐在禦座上,朝殿很大,上百文武官員站在其中,其實要想完全看清承聖帝的模樣,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林澗官階高,站在前排,他目力好,一眼便瞧見了承聖帝掩在旒冕下的頭發多了許多銀色的發絲。
他先前見承聖帝並沒有這麼多的華發,不過十來日,竟添了這麼多。林澗輕輕抿唇,微微垂眼,掩在濃密睫毛下的眸中緩緩淌過幾分不忍心。
但等到承聖帝出聲,眾臣山呼萬歲給承聖帝叩拜時,林澗再抬眸,他的眸中已經恢複了那一如既往的從容與平靜。
除夕之夜,睿王作亂事讓朝野上下震驚。為了這件事,衙門雖還在年節中未曾開印,但幾個重要衙門仍舊是開門辦差了。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衙門的主事人等,還是因著各自的差事往宮中覲見過承聖帝的。但這十來日中,見過承聖帝的人畢竟是少數,所為也皆是睿王作亂事件的處置,旁的政事,都是一概不曾上奏的。
這年節過後的第一個大朝會,承聖帝召見文武百官,便是要處理旁的政事了。
承聖帝的變化林澗瞧在眼裡,旁的有心人自然也都瞧在眼裡了。
原本不過是病容與消瘦罷了,可結合起都中如今沸沸揚揚的流言來看,分明就多了些意味深長的解讀。
有心人皆在心中想著,流言涉及林澗是布局之人,而看如今承聖帝的狀態,焉知不是痛惜睿王這個親生兒子的折損才變得憔悴蒼老的呢?
原本對那些流言隻信了七八分的人,在瞧過承聖帝的樣子後,倒是信了個十成十了。前頭有大臣一本正經的給承聖帝上奏政事,那些心裡頭轉著小念頭小心思的人便時不時的偷瞄林澗,他們審視中帶著譴責與鄙夷不屑的目光,那叫一個意味深長啊。
林澗對這些騷/動與注視皆不放在眼中,依舊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的立在那裡,麵色從容平靜。
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眾臣奏完了政事,承聖帝一一處置過後,還有些尚未決斷的政事他讓餘丞相領著門下省的人再與六部商議妥當後再行抉擇,之後他便問眾臣還有何事請奏。
政事奏完,這先前商量好的要彈劾林澗的那些大臣又都紛紛站了出來。
林澗從旁一一瞧了,倒是還瞧見了幾個熟麵孔。他記得,去歲他從揚州回來,為了軍餉直接運往皖南的事情,朝中便有人/彈劾他,那會兒他沒上朝,但卻知道有誰在朝中說過些什麼,他今日一瞧,這幾回彈劾他的人,倒都有這幾個人。
前些時日睿王作亂,朝中肅清過,可如今還有這幾個熟麵孔在,倒說明這幾個人不曾與人串聯,想來怕是真心實意彈劾他的。
承聖帝倒是耐心,這些人/彈劾林澗,基本上說的都是都中流言之事,還有些對於林澗居心叵測意圖的臆測,承聖帝都耐著性子聽完了。
等最後一個人說完後,承聖帝才淡聲道:“林卿是大皇子作亂事之功臣。若非有他,你們——”
承聖帝抬手指了指眾人,又轉頭指了指自己,才緩緩續道,“你們同朕,都會在除夕之夜沒了性命。”
承聖帝這話一出,朝殿中一片寂靜。
承聖帝沉聲又道:“朕認他是有功之臣,擢升他的官位,更冊他為太子少傅,這說明什麼?你們當真要如此枉顧朕的心意嗎?”
“你們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替朕治理這天下替朕管著朕的江山,你們能站在這裡,就說明你們有這個能力和資本。可是你們這些人,不信朕的決意,卻將市井流言奉若金科玉律,這風聞言事是不假,但你們攻訐有功之臣,確著實過分了。”
“你們覺得林卿不對,那照你們的意思,是要大皇子事成,又或者是朕受了傷,到了那時林卿再來救駕,才算不是居心叵測有意挑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