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澗抬眸望向林鴻, 他不曾掩飾他通紅的眼睛,甚至連因微微發熱發酸而湧/出的熱淚懸停在眼眶中的模樣都大大方方的給林鴻看了。
這是他爹, 他理智冷靜也好,他心酸想哭也好,沒有什麼是不能給他爹看的。
但在同林鴻對視片刻後,林澗眼中通紅漸漸褪去,懸停在眼眶中的熱淚也漸漸隱沒, 他對著林鴻扯了扯唇角, 而後低聲笑道:“大哥要是知道我想讓爹站起來, 還讓爹受了這麼多苦,他縱然性子溫厚,隻怕會在回來的時候逮著我抽我一頓。”
林鴻笑道:“你大哥從小就疼你,你小時候闖了禍哪回不是他給你收拾爛攤子?你這臭小子橫行無忌連皇子都敢上手,縱聖上貴妃寬仁不計較,可你大哥還不是替你給太子殿下道過歉?”
“他就算想抽你, 他也不會動手的。至多罵你不成體統,你如今瞞著他, 什麼都不叫他知道,他到時候有怨氣, 你也隻管受著。”
林澗將林鴻的傷口都處理好了,便將藥箱整理好,又去將藥箱放起來:“這是自然。如今這事兒本就不好同大哥說,越少人知道自然越好,以大哥的性子, 便是知道了肯定也是不願意的,說不準還會阻止咱們這麼做。與其讓他在嶺南擔心,還不如瞞著他。便是大哥回來時知道了,那是木已成舟,大哥也無話可說了。”
林鴻笑林澗對他大哥都這般耍心眼,片刻後林澗走回來,又在林鴻輪椅跟前蹲下,林鴻見林澗又細細去瞧他的傷口,生怕林澗又因此傷心,便開口問話,轉移林澗的注意力。
“雲溪,你二哥當真知道你同我定下的所有事情?”
林澗瞧著林鴻腿/間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這才輕聲答道:“具體事情,二哥也沒問,我就不曾說起。”
“二哥這個人心細如發,又在嶺南做知府,我的人便是再小心,可要查的事情終究還是繞不過原先同爹共事的那些人。那些人還有一些在嶺南與大哥二哥共事。二哥還是察覺到了,他應是猜到了不少,可爹是知道二哥性子的,我要是沒說,他也不肯問的。隻說若有為難之處,可尋人找他幫忙,不必悄悄行/事。”
提起自己這個二兒子,不得不說林鴻其實還是非常滿意的。三個兒子他都很疼愛,但對二兒子,他是疼愛當中還帶著些欣賞的。
他林鴻雖是孤苦出身,本身也沒有讀過什麼書,大老粗一個。可瞧見大周還有戰事烽火,心中總有一股熱意,就總想以一己之力為這些陷於戰火中的黎民百姓做些什麼。
林鴻自不曉得自己這樣出身市井巷口的人有這樣胸懷是為國為民的大情操,也是後來欽封大將軍之後,一次與承聖帝閒談時,林鴻說起自己年少時這等想法,承聖帝讚他天生便有為大將的胸襟氣魄,是老天爺給他送來的大將軍。
其實,哪裡又有誰是天生的大將軍呢?
他自小就沒了爹娘,街頭巷尾艱難生活,從小就見慣了人生百態眾生孤苦,他自己一個人打拚著長大,可這些年裡,他也不全是靠他自己拚搏出來的,在這數年中,總會有些人給予了他幫助。
受人恩惠,自然總想著要回報幫助過他的那些人。及至後來他長成了,想憑一己之力為百姓們做些什麼事情,自是理所當然的心思。
他肚子裡沒什麼文墨知識,朝廷募兵,他就去了。慢慢的從兵丁開始做起,花了數年時間,最後做到了欽封的大將軍。這數年時間裡,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不同文墨的大老粗了,可是那些文人士子的文章他卻不大喜愛,手不釋卷最喜歡的還是兵書,識字習文,也都是為了看懂琢磨兵書。
林家一門三子,最像他的便是林澗。
腿傷變故後,他縱是心中多有疑慮,但又不能明著去徹查詢問,隻好選擇隱退甘於平淡。
大兒子林沅性情忠厚老實,文墨尋常,武藝亦不出眾,但唯有性情最是可取。
林鴻隱退後,承聖帝有提過要讓林沅來林鴻的差事,林鴻是不肯的。他知曉林沅做不來這些,又不願意讓林沅步自己的後塵,便委婉回絕了承聖帝的提議,將林沅送到了嶺南軍中,讓林沅在嶺南軍中做個文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