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近日事情樁樁件件都在你心裡,朕不信你看不出來。你心裡很清楚,你同朕說說,雲溪他究竟想要什麼?他是想要清剿四王八公後,讓他們林家取代四王八公在朝中的地位嗎?”
承聖帝這話就太重了,蕭煜都覺承擔不起,更不敢接承聖帝的話茬,他怕承聖帝真的因此誤解林澗,又怕承聖帝對林家人生了芥蒂,連忙跪下為林澗辯駁。
蕭煜急道:“父皇,雲溪他是一心為公,絕無私心哪!”
“一心為公,絕無私心?”
承聖帝笑道,“那你同朕解釋一下,他為何要在都中散布這樣的傳言?為何要將這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局勢又去攪亂呢?而蒙琢,又為何要推波助瀾呢?”
承聖帝言罷,頓了頓,才沉聲緩緩道,“你說他一心為公,那也不對。他是一心為朕,一心為了皖南。四王八公及其勢力數年前就主張禁海,那些奏章你不是沒有看過,林家根基在嶺南,雲溪在皖南待過幾年,白毅可是很看重他的,朕不允禁海是為長久考慮,他要保住皖南,也是為了大周的長治久安,可他自己,也切切實實獲得了好處。”
上回蕭煜將林澗帶到東宮署去,林澗便明確同蕭煜說過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會對蕭煜明言,讓蕭煜不要插手也不要去管。
如今麵對承聖帝的質問,蕭煜有心要為林澗辯解幾句,可是他卻猜不透林澗和林家究竟要乾什麼,他隻知道林澗是絕不會為了他自己和林澗去謀取私利的。
林澗散播這樣的傳言,必有他的道理。
可是,林澗和林鴻,這父子倆用手段逼/迫承聖帝表明態度,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蕭煜在承聖帝跟前,始終堅定認為林澗這樣做必有他的原因,承聖帝卻擺了擺手止住了蕭煜的話頭:“你同雲溪交好,不必在朕跟前說這些。這些事也不需由你來講。究竟如何,往後看看就知道了。”
“朕現在另有一事要你去做。你如今不是在看往年的那些奏章麼?你將十年前關於嶺南戰事的奏章都挑出來,還有蒙琢受傷前後,關於嶺南軍中及地方上的人事調動,不論是擢升還是貶謫,哪怕是鄉長裡長的調動,但凡隻要能找到的奏章,你都給朕找出來,朕要看一下。”
蕭煜應了,關於林澗的事,他不敢多言,但承聖帝無緣無故要尋十年前的奏章查看,蕭煜心中難免疑惑。
承聖帝隻淡聲答他:“朕有些事情知道的不甚清楚,需要仔細查看一下。如今舊年奏章都在你東宮署裡,你翻出來給朕就行,正好也不必驚動旁人了。”
承聖帝自登基伊始,便是個不肯受旁人擺布的帝王。
先帝在位時,四王八公勢力煊赫滔天,朝中許多事情先帝都不得做主。先帝隻有一小部分的事情能夠做主,而那時候的中書省更沒有什麼權利,餘廷雋縱然能乾,可他這個丞相也基本上是形同虛設。
承聖帝目睹了先帝所有的窘迫與無能,他的父皇並不是一個昏庸的帝王,卻被四王八公硬生生逼成了一個對大周江山無能為力的帝王。
因此,在登基的這三十年中,承聖帝一直都在與四王八公的勢力暗中抗衡,就算再一開始的時候他不能事事做主,但是朝中以及地方上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要弄個清清楚楚的。
即便在一開始,很多的事情他都不能乾坤獨斷,但是,通過中書省遞上來的奏章,他可以了解到朝中的大小事務。
他登基的前二十年,包括他已經可以全權做主的最近這幾年,朝中包括地方上的大小事務,不論是官員的任免升遷貶謫,還是地方上的各種突發事件,他都能知道的很清楚。
可是,唯獨隻有那兩年,也就是他同四王八公勢力最為膠著的那兩年,他要應付的事情太多了,以至於海疆、朝中、北邊的事務他都清清楚楚,唯有他最為放心的嶺南事務他不太清楚。
他很放心林鴻,也很放心後來接任的沈戍,可是,在水榭中與林鴻那幾句閒談,承聖帝心中不免掀起波瀾。
他是個事事都要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容不得這天下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從前顧念林鴻腿傷,許多事情有了結果後他都不曾再去過問,可現下瞧來,嶺南之事似乎並非他所想的那麼簡單。
有些他知道的事情,好像並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樣子。
譬如說,林鴻的那些副將們,他們當初拚儘自己的前程不要了,也要拚了命的去追殺那個傷了林鴻以至於讓林鴻半生殘疾的人,他真的如後來軍報中所說的那樣,隻是敵方派去偷襲林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