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澗伸手點了點重新蓋上的食盒問道,“這飯食是聖上命大師送的?還是太子殿下讓大師送來的?”
照聞慢慢將微闔的眼睛睜開,他望著林澗輕聲道:“聖上才下聖旨將侯爺革職了,還要將侯爺再在此處拘禁半月以示懲戒,讓侯爺靜思己過反省自身,聖上對侯爺惱得很,侯爺怎會覺得這飯食是聖上命貧僧所送呢?”
林澗似笑非笑道:“大師都同德平公公一道過來了,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瞧大師這樣,顯然是已去過宮中見過聖上了。否則聖上怎會允準大師裝扮成這樣同德平公公一道悄悄來我這裡呢?聖上聖旨將我革職,那是為全王法律例,並非遷怒。聖上口諭要將我再拘禁半月,叫我靜思己過反省自身,那是為安撫西寧郡王。”
“大師方才就在旁邊,難道沒聽見德平公公說,聖上生氣斥責後幾句口諭將我再度拘禁,西寧郡王就不嘮叨訴苦了麼?”
照聞喟歎:“侯爺明/慧。”
“貧僧確如侯爺所言,已經喬裝改扮進宮見過聖上了。聖上垂詢之事,與侯爺早先所料相同。按照侯爺早前囑咐,貧僧將當年之事如實同聖上說了,聖上如今已經知情。”
“這食盒中的飯食,是太子殿下托貧僧帶進來的。太子殿下說,聖上這一段時日都在查嶺南當年舊事,奏本軍報都已看過不少了。”
照聞將一個小包袱從懷中取出來,將裡頭幾件粗布衣衫遞給林澗,輕聲道,“侯爺,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願侯爺在獄中再受半月委屈的。太子殿下讓貧僧將這個帶來,請侯爺換上。等侯爺出去後,自會有人過來安頓,侯爺出去後,可繼續查之前的事情,待這半月過去,再在人前露麵即可。”
林澗將那小包袱一起接了過來,發現裡頭竟然還有一頂假頭發和胡須之類的易容之物,林澗將小包袱丟在小幾上,笑問照聞:“大師沒將我的打算同太子殿下說起?”
“大師見聖上時,太子殿下也在旁邊嗎?”
林澗一連問了照聞幾個問題照聞都說沒有,還說他見承聖帝時,太子並不跟前。
林澗了然:“這就對了。太子殿下還是不知內情得好。如今也不到他該知道的時候,再過些日子自然也就知曉了。之前的事情,該查的都已經查過了,沒有再繼續去查的必要了。我也實在沒有出去的必要,都到了這時候了,也實在不必節外生枝。”
林澗不出去,叫照聞將小包袱重新收好,還叫他再出去就給蕭煜帶話,讓他不必暗中安排這些事了。
照聞隻為完成蕭煜囑托,見林澗沒肯,也並沒有相勸,隻照舊將那些粗布衣衫疊好放入小包袱內,又將小包袱收入懷中。
照聞私心裡,也是不希望林澗在這時候出去的。
“聖上讓侯爺在獄中靜思己過反省自身半個月,不僅僅隻是為了安撫西寧郡王,也是為保護侯爺。聖上看來,侯爺在這時候出去,反不及在獄中安全。這刑部大牢各家眼線眾多,但也正是因為各方眼線眾多,反而都不容易動手。若在外間就難說了。”
林澗聞言半晌沒做聲,過後才問照聞:“我爹我娘,大哥二哥,還有家裡的人,都還好嗎?”
照聞點頭說都好:“侯爺入獄前做了周密安排,所有人都有暗中保護的人,將軍府更是戒備森嚴,沒有人敢造次,也不會有人去冒這個風險。”
“隻不過——”照聞遲疑片刻,才道,“就在前幾日,老將軍做主,替侯爺去賈府提親,侯爺同林姑娘定親了,婚期便定在今夏。如今林姑娘正在府中備嫁,不便出門。老夫人讓貧僧轉告侯爺,林姑娘同侯爺定親,這事兒在都中引起幾分波瀾,就為了這個,都中倒是有些人改了口風,為著林姑娘說侯爺的好話了。”
“隻是,侯爺埋下的暗子尚未發出來,為侯爺說好話是有,但侯爺風評未正,大約要等到事情爆出後,這風評就正過來了。”
林澗倒不在意所謂風評如何,隻是聽見說他和林黛玉定親了,連婚期都定下了,這心中不免波瀾萬分,湧起萬種感慨。
他想起半月前他攬著林黛玉在懷中,也是在這樣搖曳火光的映照下,他珍而重之的在林黛玉額上印下一吻。
此時回憶蘇醒,他仿佛又回到了當時,仿佛又感受到了唇上所觸那一片細嫩溫軟的肌膚,還有那一片至今在心中揮之不去的溫熱親昵。
林澗想得出神,照聞以為林澗是在思索他後半句所言大事,便不曾出聲打擾,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等著林澗自己回神。
外間雨越發大了,有雨水被大風刮入頂窗,好幾滴微涼雨水落在背對著頂窗坐下的林澗肩頭脖頸上,雨水滲入衣衫或直接在脖頸上滑落下去,那微微的沁涼,一下子就將林澗從回憶中拉扯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