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將一柄如意遞到林黛玉手中讓她拿好, 林黛玉連忙放開先前被她攥在手裡的裙擺, 雙手接過玉如意握在懷中。
她自個兒兀自緊張著, 側耳傾聽外頭的動靜, 也就沒注意到婚服裙擺被她攥出了些許褶皺。
一直陪在林黛玉身邊的應天逸夫人瞧見了,便悄悄含笑替林黛玉將裙擺上的褶皺被展平了。
林家長輩都不在了,賈敏和林如海也已作古,孫姨娘與李姨娘當初都是過了明路的側室,也即是林如海的如夫人了, 她們又是照顧著林黛玉長大的,在林家地位自然非同一般。
如今林家也就是靠著這兩位如夫人裡外張羅了。林黛玉今日大婚, 家中內外事情頗多, 有了應天逸夫人陪在林黛玉身邊,孫姨娘和李姨娘也就放心在外張羅事情去了。
迎親一行人打馬到了林家宅門前,林澗同蕭煜一行人下了馬,打眼一瞧是元嘉公主領著些小公主小皇子在那裡攔門討賞, 便都笑了起來。
十皇子低聲笑道:“十二妹與林姑娘關係真真是極好。前兩日我就瞧見她去上書房裡一個個問了,還說動了父皇給上書房的師傅傳話,讓今兒給他們放假一日, 好讓她帶著弟弟妹妹們來林家攔著咱們迎親熱鬨一場。”
“我啊,先時還不懂餘母妃怎麼偏就這麼由著她胡鬨呢?今兒瞧見這一出,心裡也算敞亮了。九哥,這過了中秋,十二妹再想這麼鬨騰的話,隻怕也出不了宮了?”
蕭煜聞言, 淡淡瞧了十皇子一眼,倒也沒怪他這時候多話。
迎親的隊伍早在林家門前散開了,他們幾個人身份尊貴,沒人離得近,十皇子這話聲音不大,也就隻有他們幾個人聽見了。
蕭煜打發十皇子和十二皇子上去同元嘉公主及小公主小皇子們周旋,他這裡則對上林澗看過來的目光,低聲解釋道:“再過些時日,這事兒才會有聖旨定下來。如今隻是兩家口頭上說定了罷了。”
“你要大婚,這些日子又忙得很,這原是元嘉自己的事情,沒想著要刻意告訴你。想著等日後聖旨下來,自然都能知道,可十弟既然提及了,便同你說一聲也無妨。”
“元嘉要同恒澈定親了。父皇母妃都是知情的,也同餘家講定了。事情也已定下來了,待中秋過後,父皇便會下旨賜婚,婚期定在明年春天。”
蕭煜口中的恒澈,便是餘家的嫡長孫餘恒澈。
早先看元嘉公主與林黛玉相處的越來越好,林澗便心知元嘉公主應該是放下了心中對他的那份執念,但林澗倒沒有想到,元嘉公主最後會和餘恒澈定親。
論起親疏關係,蕭煜這個太子自然是同餘家比較親厚了。餘廷雋是蕭煜的外祖父,餘恒澈既是餘家嫡長孫,還是蕭煜的表弟。就說林澗同蕭煜這樣的關係,自然對蕭煜這個表弟也是不陌生的。
餘家書香門第簪纓世家,餘廷雋的兒子都十分優秀,餘家兒郎們走科舉一道,但凡入仕讀書的都是中了進士的,家裡頭的人個個文采斐然,都是知識淵博家學淵源的人。
餘恒澈這個嫡長孫也是非常優秀的。雖然年紀小熱愛讀書,但卻也沒有變成書呆/子,是個斯文俊秀又有些機變的少年。
可餘家的人大概還是因為讀書讀多了,書海浩渺,若性情不正便很容易被書中文字帶偏,從而移了性情。餘家的人又從不□□,家裡的子弟們到了一定的年紀,什麼類型的書冊都是可以一看的。
所以這般經年累月的讀書下來,餘家的人性情都有些正,像餘廷雋便是板正,餘貴妃縱然正的不是那麼過分,但也是溫婉端莊心中自有一番丘壑,輕易從不露出棱角鋒芒來。
餘恒澈就完美的繼承了餘家人的這種秉性。用林家的話來說,就是餘家的人都正得太沒勁了。
他小時候跟蕭煜打架,元嘉公主瞧見了是會生氣的,可偶爾餘恒澈進宮瞧見了,卻沒有什麼太大的情緒波動,他那麼小的年紀,倒是同餘貴妃是一樣的,拿了傷藥來給林澗和蕭煜兩個抹藥。
蕭煜瞧見林澗不說話,也就沒過多再去說元嘉公主與餘恒澈的事情。橫豎大婚還早,連賜婚聖旨都還沒下來,這時候說太多不好,何況這是林澗大婚的正日子,這些閒事也不必說的太多。
但實際上,蕭煜剛開始聽說元嘉公主同餘恒澈的事情時,這心裡頭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
元嘉公主同餘恒澈也是打小就認識,但餘恒澈沒像林澗這樣入宮做皇子的伴讀,再加上餘家對這位嫡長孫寄予厚望,餘恒澈以學業為重,這入宮的時候都是跟著長輩進宮,其實基本上沒什麼機會單獨見元嘉公主,兩個人打照麵也多是餘家人帶著餘恒澈去給餘貴妃請安的時候,是以兩個人也就是認識,從未有過深交。
要說這轉機呢,還是因著麟台集。
除了林如海的文章和林黛玉自己的詩作外,林黛玉還要搜集都中一些官員女眷的文章,她的這個想法是同餘貴妃和元嘉公主還有太子妃都一同商議過了的。
可以說,元嘉公主也是全程見證麟台集問世的人之一。
餘恒澈對於林如海的文章十分感興趣,麟台集剛剛從揚州送至都中時,餘恒澈就自己想法子預定了一本回來。他通讀全集,對林如海的文章還是有些自己的疑問的。
他爹他祖父每日公務繁忙,他便不曾去打擾他們,他自己的先生對林如海文章倒是頗有他自己的見地,可在餘恒澈聽來,終是有些隔靴搔/癢的感覺,並不能讓餘恒澈又茅塞頓開之感。
餘恒澈就想到了餘貴妃這個姑姑了。
他曉得麟台集的由來,也曉得林黛玉那會兒進宮同餘貴妃說起過麟台集的事情,想著他姑姑也是博覽群書,尤其對林如海的文章非常有研究,遂央著他母親帶他入宮,到了餘貴妃宮中去問他的疑問。
說來也巧了,餘恒澈入宮的時候,元嘉公主正好在餘貴妃身邊,聽著餘恒澈和餘貴妃說話,一開始還能乖巧坐著,到了後來,索性加入了討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餘貴妃不說話了,倒是元嘉公主同餘恒澈兩個討論的熱火朝天,越說越是投機。
餘貴妃和餘恒澈的母親當時在旁邊瞧著這場景,倒也不曾做聲,沒有打斷他們的交流。
這一來二去的,在長輩們心有靈犀的縱容下,再加上餘恒澈和元嘉公主對彼此的學識愛好一致也願意接觸討論,慢慢的兩個人倒也跟著熟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