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澗:“將這兩三百人都關起來,好生看管,不要令他們再有什麼差錯。審訊之事按章程來,你去盯著就好了。”
要說林澗心中對此次如是教鬨事諸人的身份有所懷疑,這寧死不降的勁頭倒也確實是像數年前那如是教的作風,他心裡這般想著,口中問錢英,“咱們這邊,傷亡如何?”
錢英道:“按少爺吩咐,人人身上都穿著絞絲軟甲,胸口腰側等部位都有鐵片護持,戰中無一人犧牲,就是受傷的人有些多,約有三四百人。算上城防營守備營還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就有千餘人了。”
“如今城中有城防營守備營及五城兵馬司的主將及指揮在外頭收拾殘局,宮中也有禦前護衛統領在處置宮/內事宜,內外局勢都已控製住了,消息已傳至聖上那邊。聖上那邊打發人來了,請少爺前去勤政殿陛見。”
聽見錢英說傷者有千餘人,林澗皺了皺眉頭。原本就算出事,在他的估算中,也不可能會有這麼多人的受傷。樂見如是教暴徒在被控製之後,竟還有餘力傷了這麼多的人,真是比之從前更瘋狂了。
也幸好,這都是前期的傷者,在看見如是教暴徒的瘋狂後,眾人提高了警惕之心,後來就再未添什麼傷者了。
林澗將手中銀槍交給錢英保管,令他不必跟去就在此處等著自己,錢英往前追了兩步,頗有些不放心的樣子。
林澗淡淡一笑,擺了擺手道:“禦前不得帶兵器。雖則今夜情形特殊,但我也不想壞了這個規矩,你便替我保管。”
錢英停下站定,林澗往前走了兩步,忽又停下,轉頭就問錢英:“太後所請的女眷們還在壽安宮中嗎?”
“是,”錢英點頭,“內宮侍衛們攔住如是教暴徒後,侍衛們一路護著太後同眾夫人命婦們去了壽安宮。不但眾人都在,皇後娘娘與太子妃殿下也都在壽安宮中,還有端王殿下也在。”
林澗聞言點點頭,又抬眸瞧了瞧夜色,便往勤政殿去了。
此一刻寅時過半,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夜色深濃,若非這場□□,這內外宮中還見不到這等亮如白晝的情景呢。
夏日天亮得早,再過一個時辰,這天就要亮了。林澗在心裡頭算了算,如是教□□,從傍晚時起,至此時將將結束,已有四個時辰了。
這一夜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來,恐怕無人得以安眠了。
林澗隻將手中銀槍給了錢英,身上銀甲都未曾卸下,到了勤政殿前,德平親自在外頭候著他,見他要解下腰間佩劍和盤在腰間的軟劍,德平連忙上前製止。
“林統領,聖上有旨,著您即刻入內。聖上說,今夜情形特殊,如是教逼宮,西門曾有陷落,宮中怕有不安全,林統領便不必卸甲了,可直接進去。”
林澗點點頭,摁了摁腰間佩劍,等德平將宮門推開後,他便進去了。
外頭因如是教的□□喧囂嘈雜,宮中也並不安靜。原該是安安靜靜肅穆莊重的宮城,因為暴徒們的入內肆意屠殺,令宮城中回蕩著令人心悸的慘叫與哭嚎。
林澗帶兵殺入時,眼前所看到的場景,無疑又是另一番人間地獄的情景。
他一路走來,靴底早被鮮血浸透了,他的銀槍沾血,佩劍和軟劍卻都未曾出鞘,一身銀白戰甲,除了胸前外,其餘地方都有血跡濺落噴湧上去,便是他的臉上,都有些許血跡,待他進殿後自行將頭盔取下,那眼下的幾道血痕就越發的明顯了。
外頭是一片嘈雜喧囂,承聖帝的勤政殿裡,卻是一片沉謐的寂靜。
殿中各處都有宮侍候著,明明一切如常,可看起來,卻比往日要死寂得多。宮侍們沉默不語,他們甚至連呼吸都放輕了許多許多,仿佛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林澗敏銳的嗅到了空氣中彌漫著恐懼的味道,是這些宮侍在恐懼,他們明明不曾置身外頭那煉獄般的場景中,可他們還是在恐懼。
這勤政殿內外乾淨得很,一絲血跡也沒有,他們看不到血,卻能隱約聽見外頭的慘叫與哭嚎。
哦,不對——
林澗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乾淨澄亮的地上一絲灰塵都沒有,卻有著他踩進來的血跡。
一步一塊斑駁血痕。
他一路踏著鮮血殺進來,也將這血跡帶到了勤政殿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