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亦之前多燉了幾鍋補湯,平時做湯時也會留出一半用盆裝著凍在沒燒炕的下屋裡。彆說賀之亦隻走三四天了,就是走上十天半個月的,雲團團這邊的湯水都不會斷了。
那年雲團團從緬甸回來瘦了十來斤,賀之亦就特彆上心食補這種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將雲團團又給補回去了。現在輪到雲團團坐月子了,賀之亦更是拿出十八般武藝來。
可惜無論怎麼吃,怎麼補,雲團團的身材就一直保持在微胖那一檔裡,沒再長一兩肉。
吃著雲老太端過來的豬腳湯,雲團團還跟雲老太和雲敏說知識和學曆的重要性。
好像是在八九十年代吧,好多有手藝的老師傅就因為沒有學曆工資待遇比不過剛畢業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的小年輕。然後小年輕沒人帶,老師傅又消極怠工,最後不少廠子都走了下坡路。
"……十一月初的時候就聽說你們那郵電所的小所長要升了,人調走了嗎?"
"過完元旦就走。"雲敏將親外甥女放到賀之亦自己打的雕花嬰兒搖床裡,一邊輕輕的推著床,一邊笑道: “這個月還用咱們所裡的小金庫提前發了年終福利,又給咱們發了獎金。所裡這兩年攢的那點錢是一分沒給後來的留。"
就不知道過年的時候,後來的小所長要拿什麼發獎金了。
雲團團點頭,一臉遺憾的說道: “你們所裡老人多,無論怎麼折騰都輪不到你出頭。與其強行出頭最後壓不住底下的人再在工作上鬨出紕漏,還不如不呢。"
之前聽到那小所長要升職的時候,雲團團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辦法給她大姐弄個小官當當。可轉念又想到雲敏這三四年不是懷孕就是生孩子,不是請假就是帶著孩子上下班,若是就這樣不升不退的,就算有人看不慣她,也不會對雲敏這個所裡唯一的電報員做什麼。可若是雲敏更進一步了,那底下的人,就那個平時跟雲團團有說有笑的那姐,都不會服雲敏。
到時候底下的人聯合起來抵製雲敏,消極怠工,也夠雲敏喝一壺的了。要是再心歪一點的寫什麼匿名信,舉報信,雲敏還真會騎虎難下。
與其現在強行往上推,還不如過幾年,雲敏這邊的家事都能甩開手,那姐這些比雲敏資曆老的職員年紀也史老時再進一步呢。那時也就真的是事半功倍,水到渠成了。
r />“你彆說,我原本聽說這事的時候也起過心思。”見外甥女睡著了,雲敏就從炕頭挪到了炕梢,"史騁過了年才六歲,這還是咱們這邊周兩歲的算法,實際上也才四歲半。我和勝利商量了一回,想著過了九月就讓史聘跟你姐夫上小學。"之後就不避孕,抓緊時間再生個大胖閨女。
說這話的時候,雲敏又看了一眼睡在搖床裡起名雲舒的外甥女。
雖然還不到一個月,但這外甥女的眉眼也已經長開了,小家夥眉眼精致,又白白胖胖的彆提多招人稀罕了。
雲敏一直想要個閨女,她總覺得將來老了病了兒子什麼的都不如女兒靠得住。史騁從小被史勝利帶著,現在的幼兒園也不正經教什麼,雲敏才和史勝利商量了一回讓兒子提前上小學,她這邊再懷一胎。
史勝利就在小學教書,將兒子放在小學既可以提前讓兒子多學點什麼,也可以就近照看。父子倆
從早到晚都不用離開小學校的範圍,算是另類的讓雲敏省心了。
也正是因為想到了要再生個孩子的事,雲敏便更覺得現在的工作就很好。
雲老太也覺得雲敏這麼想沒錯,她是從舊社會苦過來的,雖然對多子多孫沒啥執念,但她總擔心孩子生的太少,將來要是夭折了,那真是折一個少一個。回頭都折沒了,老了可咋整。
雲團團明白雲老太的心思,因為後世不少獨生子女家庭,子女意外離世後父母膝下空虛,又因年紀大了不敢再生了,病了沒了都沒人管。
雲團團穿越前,後世就有不少不婚主義者在麵臨養老問題了。
她記得有一次在茶餐廳吃早茶,就聽到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跟她的閨蜜說自己為什麼不去養老院。
一是不少養老院必須有直係親屬或子女才會允許入院。二是不少不正規的養老院可以收獨身老人,但他們會先用最好的態度忽悠懵你,等你一口氣交了十幾二十年的入院費後就暴露了市儈嘴臉。總之是沒有子女的老人哪怕住進了養老院,日子也未必好過。不住養老院找個住家保姆還要擔心人品惡劣,發生虐待毒殺的可能性。
雲團團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還是因為那阿姨語重心長的跟閨蜜說什麼千萬彆賣房,人必須有自己的房子。因為老人是租不到房子的。
當時雲團團還不明白租個房子跟人老不老有什麼關係?可轉念間雲團團便
明白了,不少房東是非常忌諱上了年紀的老人租房子的。一怕你病在裡麵,死在裡麵,不光晦氣影響以後租房還要自己花錢替老人送終。二一個是怕你沒錢交房租最後賴在房子裡不走,那麼一把年紀了,罵不得打不提,就是報了警,他要是賴著不走,警察也不敢動手呀。
其實換個角度將心比心的想一下,如果雲團團有房子往外出租,在麵對單身老人的時候肯定也會有這種擔心。她的房子又不是租不出去,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轉念間雲團團又想到科技發達後,不少房子都可以網上注冊直接網簽租房合同。可當雲團團拿出手機打開租房網的時候,就又發現這些租房網也有一些年齡限製,可以說超了年紀是沒辦法租到正經房源的。
不少單身的人都會想我可以租一輩子的房,畢竟辛苦買了房,死了留給誰呢。彆說那些人了,就是在不考慮時常搬家的情況下雲團團也覺得這麼想沒什麼問題。可聽了那老阿姨的話後,雲團團才真正明白社會遠比自己看見的以及自己能想像得到的還要晦暗不明。
也因此在知道雲彩並不想結婚的時候,雲團團也是最希望她買房的人。自己的房子就是將來死在裡麵了,還怕誰嫌棄咋的。
呃…說遠了,還是說孩子吧。彆管雲敏要不要生二胎,雲團團都沒想過再遭一回罪了。這生孩子真就是誰生誰知道,疼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更何況養兒真能防老嗎?
雲滿倉和佟有魚一口氣生了六個崽,可哪個看起來都不像孝順的呀。那句老話是怎麼說的來著?哦,想起來了。‘這孩子呀,生了未必有用。但不生,那你肯定是沒用的~'
賀之亦給閨女做的搖床是放在炕上的那種,其他人家一般都是用結實的粗繩將大一些的搖籃吊在棚頂上,但賀之亦卻不喜歡。直接用早前雲團團弄回來的木頭自己做了一個小搖床。
小搖床放在炕頭,借著炕上的熱氣烘著,既不會讓孩子上火也不會讓孩子冷著了。
也不知道雲團團和賀之亦從哪弄來的大紅錦緞,此時大紅錦緞做的棉瓤搭在小搖床裡麵,雖然貼身用的都是純綿的小被褥,可到底那一抹紅還是露出來,讓人瞧著真真是又精致又貴氣。
雲敏之前還想從雲團團要雲舒小朋友的東西,可看完賀之亦給自家閨女準備的東西後,雲敏都不好意思張嘴了。
雲團團可不知道雲敏都想什麼了,她隻是有些擔心雲
敏要了二胎沒辦法一碗水端平, "甭管閨女兒子,大的小的,你可不能學咱爸咱媽,彆因閨女就偏心,也彆因史聘老大就寵著慣著,或是一味的讓史聘讓著弟弟妹妹。人都是有嫉妒心的,想要兄弟姐妹處得好,頭一個就是父母不偏心任何一
還有就是孩子是你們倆口子想生的,彆到最後還問人史聘‘媽媽給你生個妹妹好不好’的話。"好像他說不好,你就不生了似的。"
雲敏抽了下眼角,好氣又好笑的嗔了雲團團一眼, “我這還沒生呢。”
“哦!"雲團團將吃完的臟碗隨手放在桌上,對正摘芹菜葉的雲老太抱怨了一聲, “我不愛吃芹菜。"
"知道。”雲老太都頭沒抬的回道: “你二姐說了讓你多吃芹菜,降什麼血脂。"雲團團聞言,又說道: “那你多放點粉條和肉。”"小賀走時調了涼拌的汁子,讓用水焯了涼拌。"也就是說不會做芹菜炒粉條了。
雲團團:
嗬,愛果然會消失。
雲團團和賀之亦屋裡的炕有些小,雖然也能住得下三四個人,到底不如雲老太這邊寬敞。所以賀之亦他們早起離開前就將雲團團娘倆搬到了雲老太屋裡,走的是家裡的風雨連廊,而風雨連廊又被賀之亦掛了竹簾和塑料布,冬天走連廊不光不會被風吹到,裡麵還挺暖和。
而且修連廊的時候,賀之亦用舊房子的磚打的地基,連廊比地麵高兩個台階,而為了保暖和節省磚頭,賀之亦在打地基的時候就用了砌火炕的方式,可以說,早上點爐子的時候,隨便往連廊的燒火口塞兩把柴,連廊裡就會有淡淡的熱氣。
因為連廊乾淨還溫暖,所以雲舒小朋友的尿介子有一半都是在風雨連廊裡烘晾的。
晚上,雲團團和雲老太還有雲敏住在雲老太屋裡,祖孫三個先圍著小朋友侍弄了一回,然後排排坐泡腳腳。
除了環境不對,以及沒有雲彩外,還真有些舊時在雲家堡時的感覺。
雲團團養的好,雖然離出月子還有幾天,可身體卻比當初雲敏那會兒還要好幾分。不過她也知道
很多月子裡的病都是因為月子沒做好留下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再生一個,再坐一回月子才能養回來。並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後遺症的雲團團,也就並沒有像小時候那會兒,將幾個洗腳
盆裡的水倒成一盆,然後端出去倒掉了。
雲敏一盆一盆的倒,足足倒了三趟,然後又去拿碎布做的抹布將地擦了,這才脫了外衣上炕來。相較於雲團團那邊,賀之亦與雲彩就沒那麼多的清閒心思了。二人提前去了省城,下了車後沒直接回家,而是按著準考證上的地址摸了過去。
出門前,雲團團就擔心他們考試出門不方便,便讓他們將家裡的自行車帶去了。彆說,自行車真就幫上忙了。賀之亦與雲彩拿著各自的東西騎著自行車就去了考點。
兩人一個考點,到省了不少麻煩,到了考點外又在附近轉了一圈,先去郵局給雲團團打電話,然後再回雲彩在省城的那處院子。
省城是經常來的,雲彩和雲老太每年都要在這邊住上三個月。雲團團也是經常過來,所以這邊哪怕沒有賀之亦的被褥,他用雲團團留在這邊的也一樣。
省城這邊的房子,六月份離開時就將米麵什麼的都拿回去了。這邊除了一些乾菜外,也就是一些放得住的調味料。好在出門前,賀之亦與雲彩背了幾斤餃子和花卷包子以及二斤大米。兩人每天煮些餃子或是煮些粥吃點花卷包子,也能省不少事。吃不完就再帶回縣裡,半點不浪費。
到家後,賀之亦去做飯,雲彩收拾東西屋。吃過飯,兩人就在堂屋複習。
雲彩不是個多話的,賀之亦史是話少得可憐。兩人一整個晚上除講了三四道數學題外,就愣沒說過一句話。
十號,雲團團再心大也一大早就起來了,吃過早飯的就時不時的看一眼牆上的掛鐘。
想著這個時間他們是不是起來了,過一會兒又想著這個時間他們是不是出門了。等距離考試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雲團團又想著他們是不是已經到考場了。
大冬天的,考場得多冷呀。也不知道帶去的五指手套能不能保暖,寫字的時候會不會有影響。
感謝雲團團當年的有意為之吧。上午考完試,賀之亦等到雲彩後,兩人先騎著自行車去郵局,往縣城打了個電話才回家。
早上吃的餃子,中午賀之亦煮的粥,蒸的花卷,雲彩將帶來的那兩罐鹹菜和雲團團非要讓他們帶的鹵味都裝在兩個盤子裡端到屋裡。
上午太冷了,兩人都凍得不行。中午飯也沒在堂屋吃,而是像在家裡那般在在西屋炕上吃的。飯畢,將碗筷拿到廚房,又各自休息了一會兒便又出門考試去了
。
上午一個電話,下午一個電話,出門三四天,賀之亦總共打了五個電話回縣城。十一號中午,旁的考生要麼還在抓緊時間複習,要麼就是在休息,而賀之亦則是在收拾東西。
他先將東屋和堂屋收拾出來,之後又去廚房將碗盤收好,將沒吃完的吃食都裝到筐裡,就準備考完最後一場拎筐回家。
下午要考試,中午本應該休息一會兒,可雲彩一來是緊張得睡不著,二來又被賀之亦收拾東西的動作弄得也心裡長草。最後賀之亦在廚房收拾東西,雲彩在西屋收拾。將之前從箱子裡拿出來的被褥
都重新放回箱子,再將其他東西靠邊堆放,最後將擋灰的塑料布蓋在上麵。
等這邊都收拾好了,距離出門就還剩下半個小時了,雲彩又趕忙跑出去上了一趟公共旱廁,這才檢查了一回準考證什麼的跟著賀之亦去考場了。
檢查準考證和筆什麼的是雲團團下的硬性要求,不管多著急,出門前必須檢查到位。
不管旁人考得怎麼樣,反正賀之亦和雲彩都覺得題不難。而兩人誰都沒說的是雲彩之前從張曉南他們那裡掌到的複習題含金量特彆大,壓題的準確率高到嚇人。可以說不出意外,她和賀之亦的成績絕對很靠前。
三個誌願中,雲彩報的都是京城那邊的院校。賀之亦則是隻報了省城林大,還是在雲團團的勸說下賀之亦才又報了一個京大的文物保護。
至於報京大,賀之亦隻當是陪雲團團跟雲彩湊個熱鬨。他打心底沒想過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上大學。小時候到是一心想著考京大,然後畢業了就去紫禁城上班,不光能天天都看到裡麵收藏的古董,也許還有機會對它們進行修複。但現在…賀之亦搖了搖頭,林大也有考古係,報林大是因為他們在省城有房子,就算不住那邊的二進院也可以住在雲彩這邊的房子裡。
如果真要上大學,賀之亦會勸雲團團辦個停職手續,然後帶著孩子和雲老太一塊搬到省城這邊。
生產對於女人來說,特彆的傷元氣,不好好調養個兩三年,肯定補不回來,這一點從雲敏身上就能看出來。想到雲團團還沒養好身子就去殺豬,這讓賀之亦有種雲團團在透支生命力的即視感。所以讓雲團團留職停薪的在家養兩年,是賀之亦一早就打算好的。
搬到省城來,他上學也能照顧她們母女。放假了他們就一塊回縣城。等他大學畢業了…賀之亦其實
每每想到這裡的時候就是一臉的迷茫。
彆人考大學是為了回城,為了有正式工作。可他們都將家安在縣城了,城裡不城裡的肯定沒有東瓦胡同更舒服自在了。而且上班…賀之亦搖頭,他就沒想過按部就班的去工作。
說來就有些搞笑了。
這倆口子竟沒一個是喜歡按部就班上班的。
一個社恐,不喜與人打交道。一個是社牛,最不喜歡的就是束縛。……
考完試回了家,賀之亦便將書本什麼的都收了起來。到是雲彩將之前複習用的書本都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她那邊的書櫃裡,用一種要是今年沒考上明天再考的心情,一邊繼續自學醫學知識,一邊又時不時的做幾道數學題。
兩人從省城回來了,雲彩依舊去上班,賀之亦依舊一邊給坐雙月子的雲團團燉各色補湯,一邊侍候他那隻會咿咿呀呀的親閨女。
雲團團雖然已經搬回她和賀之亦這邊的屋子了,但每天仍舊會與賀之亦帶著孩子穿過風雨連廊到雲老太這邊打發時間。
沒人會問家裡的兩個考生考得怎麼樣,聊天的時候說的也是吃什麼,喝什麼,這個年要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