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小的見聞和受到的教育,讓他對西方那套非常崇拜。
至今腦子裡依然能經常浮現出,一名穿著體麵的英果貴婦從漂亮的馬車上走下來,與之反襯的則是不遠處,衣衫襤褸,滿身臟汙,骨瘦如柴的本地孩子。
那個女人下來,看著那些孩子,眼中帶著憐憫,讓身邊的管家去給那些孩子分發食物。
那時他才十多歲,在那一刻他覺得那個漂亮的英果女人就像天使一樣。
即使到現在,他已經明白了,那種憐憫與善良是建立在大英對全世界殖民掠奪的基礎上,他依然免不了去自我矮化,認為英果是文明的,先進的,值得學習的。
然而現在,李景忽然意識到,在南洋隻抱住英美的大腿似乎還不夠。
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都必須跟杜飛去打交道。
……
從李家坡繼續往南九百公裡,雅佳達郊外的一座彆墅內。
蘇比安最近的心情還算不錯,經過一番利益交換,再次穩住了蘇門答臘。
並且最讓他擔心的,占據東爪哇的黃家始終沒有趁機向東進攻。
他們似乎對現在的局麵十分滿意。
這令蘇比安鬆了一口氣,至少目前以雅佳達為核心,他手裡的基本盤已經穩住了。
接下來就是想辦法分化瓦解蘇門答臘的地方派,讓他們去內鬥,他來當裁判員,到時候那些家夥就會爭相來討好他。
然而就在剛才,收到這個消息讓他焦慮起來。
在兩個小時前,古晉海軍出動了三艘驅逐艦,在暹羅灣的西南部與暹羅海軍交火。
擊沉五艘,俘虜一艘,自身無一損傷。
因為情報收集的問題,到了蘇比安這裡直接丟掉了六架炮艇機參戰的消息。
令這個戰績更加驚人。
這毫無疑問是一場完勝,展現出了古晉海軍相當強的戰鬥力。
而在此前,蘇比安有恃無恐的就是杜飛和林天生都是旱鴨子,在地上再厲害也不能飛過爪窪海。
然而情況似乎變了。
如果古晉方麵的海軍真有這個實力,意味著他原先依仗的天塹將會失去作用。
至於他手中的海軍,雖然保留了當年蘇哈圖時代的精華,可即便是如此也沒什麼能拿出手的艦艇。
就算是當年,綜合實力還不如暹羅。
更何況現在,因為經濟困難,許多艦艇疏於保養,完全是停靠在泊位上雜生鏽的狀態。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上次杜飛提議建立南洋水果聯盟的事,他做出了相當積極的反應。
不然這次倒黴的很可能就是不是暹羅了。
蘇比安表情嚴肅的起身來到彆墅的窗前,看著外麵的庭院。
正好有一大片雲遮住了陽光,投下一大片陰影籠罩住地麵。
蘇比安抬頭看了一眼,心裡默默合計著,也許是時候做出一些改變了。
以他目前的情況,恢複當年蘇哈圖留下的版圖已經不可能了。
而他現在最要緊的,反而是如何生存下去,再就是徹底控製蘇門答臘。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除了自身勵精圖治,還得有強力外援。
之前他找英果人,就是希望能引入這個外援。
可惜英果人不中用啊
倒是氣勢洶洶的,胸脯子拍的三響,結果人還沒到就先苶了。
還搞出一個強租巨港的戲碼,弄得他更被動。
想到這裡,蘇比安咬咬牙,心裡做出決定。
恰巧天上那塊雲彩不疾不徐飄走,讓出陽光,驅散陰霾。
蘇比安站在窗邊眯了眯眼,沉聲道:“來人,給我安排行程,我要去古晉訪問。”
……
這時候杜飛還不知道蘇比安的決定。
古晉的王國會議大廈內,收到前方的消息,已是歡聲雷動。
雖然自信己方占優,還有六架炮艇機輔助,暹羅則不可能傾巢出動。
但畢竟是第一次大規模海戰,而且三艘驅逐艦已經是古晉目前能遠航的全部家當。
打贏了自然無事,要是輸了後續肯定有大麻煩。
這次海戰雙方總噸位還不到一萬五千噸,在那些大國強國眼裡比過家家強不了多少。
但於杜飛,於古晉而言,卻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聽說還俘虜了一艘敵艦後,氣氛更被推到了定點。
杜飛興頭上來,當即決定朱麗肚子裡的老二,不管男女都叫杜勝利。
完事兒又道:“老陳,六叔。”
朱本昌在朱家大排行裡行六,杜飛叫一聲六叔也應該。
不過朱本昌本人並不喜歡這個稱呼,因為這很容易讓人認為他是靠裙帶關係上來的。
儘管事實也是如此。
但杜飛怎麼稱呼不是他能決定的。
而杜飛之所以這樣,倒也不是多尊重這位六叔,反而就是故意強調朱本昌的姓氏可身份。
外戚就要有外戚的樣子,明確身份,明確立場。
有了這個標簽,固然能提現朱家的特殊地位,卻也截斷了大部分外姓人才加入的通道。
就算朱家子弟多有才俊,卻也隻是一家一姓,時間長了必然處於弱勢。
這也就是為什麼,曆朝曆代外戚在朝堂一定要處於劣勢。
隻有劣勢,才必須依附於君主,身為君主才能從容掌控局勢。
而一旦外戚強勢,就會出霍光、王莽。
杜飛道:“此番海戰勝利,除了前方將士用命,全賴媽祖與武聖護佑,我決定在古晉東西各建一座大廟。”
陳方石和朱本昌都是人精兒,立即明白杜飛的用意。
媽祖是東南普遍供奉的海神,在南洋花人本就深入人心。
武聖關帝則是為了兼顧之前從內陸遷過來的人。
最終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增加婆羅洲的花果元素,讓人們在這裡獲得歸屬感。
實際上建什麼不重要,達到這個目的才是重要的。
陳方石道:“你放心,這件事我親自盯著。”
杜飛道:“要建就建大一些,不要搞的太寒酸。”
陳方石和朱本昌同時點頭。
然而,等晚上杜飛回到朱麗那裡卻換來一個白眼。
朱麗沒好氣道:“你說你,要是男孩叫勝利還行,要生個姑娘家,叫杜勝利……你覺著好聽?”
杜飛嘿嘿道:“我這不是高興嘛再說咱閨女的名字,誰敢說不好聽老子給他個大逼兜。”
朱麗見他耍寶有些無奈,也知道這次勝利的意義。
而且肚子裡的孩子能以勝利取名,在未來未嘗不是一種資本。
朱麗轉又提醒道:“也彆太得意忘形,這次弄得動靜不小,回頭阿美莉卡肯定要問,咱們不能大意。”
杜飛收斂笑容點點頭。
朱麗說的沒錯,接下來阿美莉卡的態度非常關鍵。
實際上這次杜飛派艦船去炮轟海盜營地,除了那些現實意義的考慮,也是一種試探。
試探阿美莉卡對他在南洋的擴張能容忍到什麼程度。
這一點非常重要。
杜飛從來沒自大到,覺著自己是穿越者,就能百無禁忌,橫掃一切,全無敵。
他能在南洋搞出現在的局麵,最大的前提就是兩強爭雄的大局。
是阿美莉卡陷在南越,打了二十年,精疲力儘,急於脫身。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尼可拋出橄欖枝主動訪問,積極進行經濟合作等等,包括容忍杜飛、黎援朝、林天生在南洋的動作。
如果沒有這個前提,阿美莉卡稍微插一杠子,就能打亂杜飛的苦心布局。
所以,阿美莉卡的態度非常重要。
杜飛必須摸清楚對方的底線,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判斷。
果然不出所料,僅僅過了三天,矯治布石居然親自過來了。
在朱麗彆墅外麵的涼亭下,杜飛和矯治布石坐在茶幾邊上,麵前擺著茶海。
杜飛一邊泡茶一邊道:“矯治,這可不怪我,你是知道的,我是個生意人,暹羅那個國王,叫……叫什麼來著?”
矯治布石道:“普米蹦。”
杜飛道:“對,普米蹦,上次我叫他一起做水果生意,這貨跟我裝犢子!我心尋思算了,和氣生財,咱自己乾。誰知道這癟犢子蹬鼻子上臉,這次又派人截我的貨船,他這是想乾什麼?”
矯治布石聳了聳:“去中東的?”
杜飛拿公道杯給兩個茶盅倒滿:“對,敘裡亞的阿薩得家族。”
對於往中東賣武器,杜飛一點沒藏著掖著,卻沒提巴登和拉巴隆這倆人。
矯治布石也沒說什麼,攏共五千萬美元,他真沒看在眼裡,況且他跟那邊也不是一路的。
杜飛端著茶盅一飲而儘:“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誰讓我賺不到錢,我就讓他先沒命。”
矯治布石的嘴角抽了抽,有時候他杜飛在一起總有一種錯覺,好像杜飛這貨比他更像萬惡的資本家。
“杜,我沒有彆的意思,但是我們國內……”矯治布石笑了笑:“你懂的,有些人對你們並不那麼信任。”
杜飛沒有裝糊塗,當即道:“我明白你意思,矯治,你放心,我對暹羅沒有任何想法,我可以向上帝發誓,絕不染指暹羅一寸土地。”
矯治布石笑道:“得了,你可不信上帝。”
杜飛一笑:“總之,這次是他們先惹我的。而且不光我,包括黎援朝,對暹羅都沒興趣,那裡的情況非常複雜,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得到杜飛的保證,矯治布石點點頭,也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被苦的直皺眉:“相比這種功夫茶,我還是更喜歡綠茶或者茉莉花。”
杜飛微微愣了一下,矯治布石岔開話題,暹羅這事兒就輕描淡寫過去了?
如果僅是如此,似乎沒必要勞動矯治布石親自跑一趟。
畢竟如今他不是小人物了,在議會的位置舉足輕重。
果然,很快矯治布石就說出了這次來的真正目的。
放下茶盅,好整以暇道:“杜,你這邊還能不能調集更多物資?”
杜飛詫異,不知道是什麼狀況,上次已經給了六十架炮艇機,按道理足夠堵上矯治布石這一係的窟窿,怎麼還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