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估計是新來的,笑嗬嗬道:“同誌你好,我來看看馮大爺。”
青年愣了一下,指了指旁邊的門房。
杜飛點頭。
恰在這時,門房裡邊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老馮,你那雙襪子脫哪兒了?”
杜飛眨巴眨巴眼睛,什麼時候馮大爺這裡有女人了?
屋裡馮大爺沒做聲,隨即就看見一個穿著碎花半截袖布衫,留著胡蘭頭的女人端著洗衣盆從屋裡出來。
看見那年輕人,熟稔的打了一聲招呼,轉又看見杜飛,卻是麵生,隻點點頭。
杜飛打量女人,長的倒是周正,大概二十七八,肯定不到三十,臉和手有些黑,半截袖露出的小臂很白。
手裡的搪瓷盆放著臟衣服,一看就是馮大爺的。
“小唐,你……”這時候馮大爺在後邊攆出來,似乎想說什麼,正好看見杜飛,臉色一僵好像便秘似得。
杜飛頓時確認,這個名叫‘小唐’的女人跟馮大爺關係不一般。
嘿嘿道:“哎呦,馮大爺,我這是來的不巧?”
馮大爺瞪了一眼,沒好氣道:“少給我陰陽怪氣的。”
那女人沒想到杜飛是來找馮大爺的,好奇的打量杜飛。
杜飛揶揄道:“馮大爺,不給介紹介紹?”
馮大爺一臉無奈:“這是唐桂芸同誌,這是杜飛,原先咱街道的。”
唐桂芸立即放下盆,擦了擦手大大方方跟杜飛握手:“杜飛同誌,原來你是找老馮的啊快屋裡請,我給你沏茶。”
杜飛暗暗點頭,這個唐桂芸倒是敞亮,再看馮大爺那個熊樣,很明顯是女追男的戲碼。
杜飛著馮大爺進屋,趁著唐桂芸沏茶的當口兒,低聲道:“這啥情況?”
馮大爺嘴角抽了抽,還沒等說話卻從外邊跑進來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丫頭,長的白白淨淨還挺好看,大概五六歲,穿著小花衣,手裡攥著個大白兔奶糖,奶聲奶氣的叫著:“爹,爹,給你糖……”
卻沒說完,看見有生人,聲音一下止住,躲到馮大爺身邊。
杜飛吃了一驚,他原先一直以為馮大爺單身一輩子,怎麼冒出來這麼大個閨女?
對於這小丫頭,馮大爺倒是寵溺,伸手默默丫頭腦袋,難得露出笑容:“囡囡,叫杜叔。”
小丫頭怯生生的叫了一聲,眨巴著大眼睛打量杜飛。
杜飛把東西放下,嘿嘿笑著道:“您老這效率夠高的,這才多長時間眉間,閨女這麼大了”
“滾”馮大爺罵了一聲,看了看下丫頭,解釋道:“這是小唐閨女。”
這時唐桂芸提著開水進來,熱情的招呼杜飛,跟女主人一樣,但也很有分寸,之後帶著孩子出去洗衣服,留杜飛單獨跟馮大爺說話。
杜飛這才有機會弄清楚怎麼回事。
這唐桂芸是個寡婦,男人三年前工廠出事故沒了,今年二十八歲,帶著一個閨女,卻是個能乾爽利的。
說起來也是巧了,唐桂芸跟馮大爺一個戰友帶著一點親戚,通過這層關係認識的,打算把唐桂芸嫁給他。
杜飛心裡算算,馮大爺今年有五十了,唐桂芸雖然是個寡婦,卻還沒到三十。
剛才也看見了,模樣身段都不錯。
知道來龍去脈,杜飛不由笑道:“這是好事兒呀!買一送一白撿個大閨女,你還有啥不樂意的。”
馮大爺苦笑:“我這樣的人……小唐是個好姑娘,我不想耽誤人家。”
杜飛撇撇嘴道:“不是,老馮,你這個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漢子,怎麼還婆婆媽媽的。要我說,你真不想耽誤人家,就趕緊把證扯了,給人一個名分。”
馮大爺沒做聲,杜飛看出來,這馮大爺怕也是老樹生新芽,看上唐桂芸了,隻是顧慮不少,一是年齡,二是條件。
彆看馮大爺一個月工資不低,都讓他給犧牲的戰友家裡寄去了,自個手頭根本沒什麼積蓄。
平時就住在門衛室,連個正經的房子都沒有,怎麼娶媳婦。
至於唐桂芸,肯定不是省油的燈,就衝她這麼積極主動,在馮大爺這裡以女主人自居,讓自己女兒叫馮大爺爹,就已經是誌在必得了,要把馮大爺拿下。
這中間肯定不存在什麼愛情,就馮大爺這樣的,唐桂芸圖他什麼?圖他歲數大,圖他不洗澡?
說白了還不是圖他是戰鬥英雄,一個月一百多塊錢的工資。
剛才杜飛對唐桂芸的第一印象不錯,笑容乾淨,說話敞亮,手腳麻利,有這麼個人照顧馮大爺何嘗不是好事。
沒準馮大爺努努力,臨老還能生個大胖小子。
杜飛是真沒想到,這次來看看馮大爺,還能吃到這麼大的瓜。
這事兒真要是成了,對於馮大爺來說也是相當不錯的。
早在當初,杜飛心底就覺得,馮大爺這種英雄不應該是到老孤苦無依。
但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杜飛也沒資格多置喙。
現在既然出現了這樣一個女人,杜飛樂得看到馮大爺有一個更好的結果。
中午,杜飛在馮大爺這裡吃了一口,菜是唐桂芸炒的,味道還不錯。
小丫頭吃飯很規矩,看得出來,家教很好。
喝了酒,馮大爺臉頰泛紅,唐桂芸母女都早早吃完下桌了,就剩下杜飛和馮大爺邊吃邊聊。
等臨走,杜飛給馮大爺留了二百塊錢,算是提前祝他娶媳婦。
馮大爺想了想並沒拒絕,他知道杜飛從街道辦離開後的境遇,杜飛給了,他便收了。
見他這個態度,杜飛情知馮大爺這次多半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了。
笑著道:“等你跟唐嫂子扯證,可彆忘了叫我一聲。”
馮大爺擺擺手道:“叫你還是算了,你一年有半年不在家,我上哪兒找你去,能趕上就算,趕不上拉倒。”
從街道辦出來,馮大爺也沒送,倒是唐桂芸起身把杜飛送到外頭。
走出幾步,杜飛回頭瞅了一眼。
唐桂芸已經回去,當初的錢科長和鄭大媽都退休了,新來的科長杜飛不認識,也沒去打招呼。
後院的王姨如今到區裡上班,也不在街道辦了。
杜飛在這裡時,有一大半人都退休或者調走了。
下午一點左右,杜飛從街道辦出來,順著胡同走到地安門大街上。
遠遠看見白老四家的飯店,不由停下腳步。
算起來,已經好些年沒來了。
這兩年經濟漸漸放開,白老四家的飯店更熱鬨,門臉重新刷了漆,也換了大幌子。
遠遠看著出來進去的人不少。
杜飛瞅了幾秒,並沒過去。
今兒剛吃完了,不然正好再吃一吃他們家的小鍋羊肉。
收回目光,接著往前走,大概五分鐘,就到了紅星浴池。
杜飛抬頭看一眼,還記得他剛穿越,第一次上澡堂子就是這裡。
正好天熱,剛才喝點酒,出了一身汗,索性邁步進去。
堂子裡還是老樣子,門口賣票的也是老人兒
,隔著幾年看見杜飛居然還認的:“哎呦,爺們兒,有兩年沒來了吧”說著遞出搓澡的牌子和茶水牌:“還是老樣子?”
杜飛點頭,到裡邊換鞋脫衣服。
還是裝到籃子裡,高高掛到屋頂上。
裡邊,休息室裡,有幾個老頭,有一早上就來的,還有吃完晌午飯剛到的。
有人瞧見杜飛進來,不由叫道:“謔,爺們兒,這體格,是練家子啊!”
杜飛微笑點點頭,到這裡脫個光腚,大家都是自來熟。
過了休息廳到裡邊,右手邊是冒著熱氣的大池子。
伸手往池子邊上撩了水,這時的澡堂水都是渾的,沒有過濾係統,既然來了,想要泡澡,就彆講究太多。
況且社會風氣嚴謹,反而沒那麼多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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