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寒回教室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還剩零散的小貓三兩隻。
剛才楊老師拉著他和數課對了幾道題的答案。根據兩人聽到他答案後的表情，林歲寒覺得可以把之前的五根指頭又收兩根。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座位——顧晏楚的書包還掛在一旁。
司機之前發短信已經到了, 林歲寒不好讓他再等下去。他沉吟半晌，寫了一張紙條放在旁邊的課桌上，拎著書包走了。
等顧晏楚辦完事回來，教室空無一人。
徐為跟著顧晏楚一起回來，看顧哥表情微沉，愣了下：“顧哥，怎麼了？”
顧晏楚輕敲了下同桌的桌子，轉了一圈, 不動聲色地坐回自己的凳子上，沒回。
徐為撓撓頭, 換了個話題：“老大，你請那個it高手就乾這個？”這一大筆錢撒出去，看著他有些肉痛。
顧晏楚頭都沒抬：“不可以嗎？”
徐為聽出其中的威脅, 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可以可以, 您的錢和您的公司，您做什麼都可以。”
顧晏楚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他我還有其他用處。”
不過最讓徐為掛心的不是這件事，就算撒錢玩玩, 這點錢對顧老大也隻算九牛一毛。
“老大啊……你對那個咱們班長, 到底什麼想法啊。”
顧晏楚環視一圈, 已經發現了桌上多出的東西。他伸手拿起紙片，視線集中在上麵，唇角上翹的弧度逐漸加大。聽到徐為的問題，他敷衍：“我叫他什麼？”
徐為試探著開口：“歲歲、班長？”
這答案說了不是等於沒說嗎。他想了想又回：“哥？”
當時聽到顧老大這麼叫，著實讓他雞皮疙瘩集體跳舞。
顧晏楚輕哼了聲：“當時你受傷在醫院，你弟弟怎麼對你說的。”
徐為茫然地張了張嘴, 極力回憶。當時他受傷住院，老大來時剛好趕上他弟弟嚎哭。
說了些什麼……
“永遠喜歡哥哥、要永遠保護哥哥，”小孩淚花了滿臉，拉著他的衣擺，“要哥哥一直關心我，隻要哥哥給我擦藥。哥哥快點好起來，小宇不要哥哥離開我。”
弟弟保護哥哥，會豪擲千金隻為處理一點不痛不癢的小事嗎？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他也會為小宇這麼做。
但會時不時用專注得過分的目光看著哥哥嗎？
徐為覺得自己腦容量告急。快格式化了。
恰巧門口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喊：“哥！我來接你了！”
兩人扭頭望去，徐為五歲的弟弟笑容明媚，屁顛屁顛跑進來抱住他的大腿。
徐為心裡也疼這個弟弟，親昵地將他抱起來摟在懷裡，隨後猶豫著看向顧晏楚。
顧晏楚一雙黑沉漂亮的眸子定定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目光尤其集中在小宇臉上的笑容，直把小孩看得發毛，撇撇嘴有些委屈不安的樣子。
坐著的少年臉上突然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剩下的事我來處理，你可以先走。”
兄弟倆看著那個笑容，俱是一愣。
這個笑好看是好看，就憑顧晏楚那張臉，就算是鬼臉都好看。但怎麼說，就有點彆扭。還有點似曾相識。
徐為摟著弟弟點頭：“那顧哥，我先走了。”
五歲的孩童十分粘人，一路上哥哥、哥哥叫個不停。徐為無奈地應著。
又聽了幾句哥，少年突然愣在原地，腦子裡詭異地又響起之前聽到的那聲“哥”，顧老大叫班長的那聲。
無論語氣還是語調都格外地熟悉……
就像他日常聽過無數遍的呼喊。
“哥！”小宇不滿地控訴出神的哥哥。
徐為哆嗦一下。他腦子裡天馬行空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甩開詭異的念頭，徐為捏了捏小宇的臉，嬉笑：“回家了！”
教室中，等兩兄弟離開，顧晏楚嘴角的弧度立刻抿平，恢複了往常冷漠的模樣。
頓了頓，看著窗戶的倒影，少年又緩慢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仿佛計量過，和上次一模一樣。
的確很奇怪。怪不得剛才徐為和徐宇的表情怪異。
明明一樣，跟徐宇做出的效果卻不同。
顧晏楚熟練淡定得如女人出門的化妝打扮，戴上另外一副麵具。
恰到好處的委屈似乎更適合，也能引起林歲寒更多的注意和關愛。
顧晏楚摩挲著手上的紙片，眉眼恢複淡漠。
他的童年乃至少年時期都身處垃圾場，咒罵、暴力、爭奪、死亡。
情感世界一片枯地，遮天蔽日不見陽光，終日縈繞仇恨的火焰和負麵情緒的垃圾。
不過現在，他願意、也必須在垃圾場中努力擠出一片乾淨又明亮的地方，細心地裝點些美麗的東西。這才能留住林歲寒那樣灼目的光亮。
徐為徐宇，也許是他身邊最真摯的情感。同時是最好的參考模仿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