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喚作埃德的騎士似乎並沒有被說服:“他身上的黑暗元素氣息你也不是沒有覺察到,我身上攜帶的探測咒術石在好幾裡之外就開始預警了,還有你們向我描述的那個可怖生物——背負雙翼的漆黑巨狼,我成為聖殿騎士二十年了,仍舊從未聽說這種生物的存在。再加上他身上的那些傷口……據我所知,沒有任何光明神的法術能夠造成那種形態的創傷。”
他用鐵手指握住劍柄,說道:“德瑞特爾,讓我把他帶到最近的光明神殿,交給主教判斷吧。”
德瑞特爾眉頭皺的更深:“一個備受黑暗元素折磨的人類是沒法和你急行軍那麼久的,更何況,你不是還有任務在身嗎?”
埃德沉默了半晌,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
德瑞特爾端詳著對方的表情,輕輕歎了口氣,打破了空氣中的凝滯:“……現在的形勢有那麼糟糕嗎?”
埃德凝重地點了點頭:
“其實在最近百年內,教廷就斷斷續續在大陸各地發現了黑暗元素活躍的蹤跡,但是聖殿騎士處理及時,很少讓其威脅民眾,但是最近不一樣……”
他頓了頓,語氣低沉:“這三個月以來,太多了。”
德瑞特爾一驚,追問道:“什麼意思?”
“聖殿騎士現在正在大規模招募,因為人手已經遠遠不夠用了,這個星期我們已經發現了至少三個亡靈法師的存在的證據,雖然教廷上麵並沒有明確說明,但是現在流言四起……”埃德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三萬年的封印,可能鬆動了。”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
“你呢?你這次的任務是什麼?”德瑞特爾突然開口問道。
“這次隻是檢查附近一處黑暗元素的異常波動。”
德瑞特爾深思良久,緩緩地開口說道:“既然如此,讓我們同你一起去吧。”
“為什麼?”埃德有些不解。
德瑞特爾向著背後的帳篷揚了揚下巴:“我們發現這位因黑暗元素而受傷的人類的地方,距離你的任務目的並不是非常遠,他很有可能知道些和你的任務有關的信息,再者,你與我們同行,也防止他的確存在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危險,無論是從安全還是效率來說都最為保險。而且……”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寶藍色的雙眼裡閃動著憂慮的光芒,聲音驟然低沉了幾個度:
“其實封印鬆動的可能性,我的老師在八十年前已經有所預言。未來的形勢肯定更為險峻,我寧願我的這些學生能夠提早麵對,提前習慣,而不是在危險襲來時慌亂的手腳。”
不過,德瑞特爾尚有顧慮。
他看向埃德:“這次任務的危險係數高嗎?”
埃德搖搖頭:“青銅級而已。我僅僅上個月就處理了五起。”
德瑞特爾點點頭:“那好。”
兩個人向著樹林的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商討著這次行動的具體計劃,聲音逐漸消失遠去。
在奶白色的帳篷和地板之間堆疊著的縫隙裡,一個細細的漆黑圓球悄無聲息地向著帳篷內退了回去,在地毯縫隙的掩蓋之下迅速地向著前方滾動,跳到了細長蒼白的手指間,最終在掌心內停止了滾動。
戈修斜斜倚靠著身旁的小桌,一手撐著臉頰,雙眼漫不經心地微垂著,用手指心不在焉地把玩著那顆漆黑的珠子。
他心情不太好。
倒不是因為對方的不信任和算計安排——畢竟如果是他,恐怕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沒人會傻到相信一個昏倒在湖邊,還滿身黑暗元素痕跡的人。
他所在意重點是——自己好不容易養了那麼長時間的寵物,居然就這麼跑了?
戈修整個人都低落了下來,他沒有骨頭似的趴到了桌上,蔫噠噠地長歎一口氣。
如果他還有機會回到先前的那個世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本教他如何和寵物相處的書徹底銷毀……無論是電子數據還是實體存檔!
——簡直就是誤人子弟!
·
戰爭之神的神殿早已改頭換麵。
牆壁上的神紋被鑿掉改換成聖白冠冕,神像被推倒重建,隻能從外側粗獷巨大的廊柱依稀看出些曾經的模樣。
暗金色的大門下方的縫隙間,暗紅色的血泊緩緩地暈出,順著階梯一級一級地流淌而下,將白色的石麵染成了刺眼的鮮紅。
聖殿內,燦爛的陽光穿透五彩繽紛的窗子灑下,使得那端立在神壇上的光明神像顯得越發聖潔悲憫。
一個黑發黑袍的男子站在神像下,仰頭注視那蒼白而冰冷的石像,猶如一個普通的朝聖者。
——如果不是主祭司的鮮血從他的腳下蔓延開來的話。
護衛聖殿的聖騎士全副武裝地從殿門外湧來,縱深極深的穹頂下頓時被兵器鐵甲相互撞擊的清脆響聲和嘈雜的腳步聲填滿,無數經過光明法術加持過的劍尖閃耀著冷冷的白光,充滿敵意地直直指向那個陌生的異鄉人。
“我不喜歡你們對這裡做出的改動。”
男人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點評道。
他的聲音很沉,極具磁性的聲線猶如獻給神明的純銀豎琴,某種微妙而優雅的腔調在音色底部微微震動著,平淡的語氣中帶著些無動於衷的殘酷意味,令人有種可怕的心悸感。
對他來說,聖騎士們的叫囂和警告仿佛背景中的雜音,同微風的颯颯水聲的潺潺相似——
同樣的無關緊要。
下一秒,男人手指輕抬。
——聖殿內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
整個龐大的神殿裡充斥著死一般的寧靜,安靜的幾乎令人有些害怕。
緊接著,那尊巨大的光明神像頓時崩裂瓦解,細白的粉末隨著無聲的風落入染紅整個大殿的血泊當中。
男人優雅而緩慢地拾階而上,長至曳地的黑袍在他的身後猶如烏雲般翻滾,他掀起袍角,在高高的神座上落座,血色的豎瞳中倒映著被斷肢和鮮血染成鮮紅的殿門和廊柱。
以萊諾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
“這樣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