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修瞥了一眼等待著皇帝領舞的眾多貴族男女:“你確定?”
羅維特唇邊笑意加深:“他們不會有意見的。”——沒人敢。
“其實我現在還沒有怎麼習慣走路。”戈修拒絕。
羅維特對此無動於衷:“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抱著你。”
戈修:“……”他沒詞了。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將手搭在對方邀舞的手掌上,順著羅維特的力道站起身來,和他一起走入了舞池。
音樂聲在空中流淌著,暗香浮動,燈光璀璨。
戈修僵硬地被對方引導著,幾乎差點兩條腿纏在一起。
羅維特耐心地一步步指導著:“左腳先向前……不對不是右腳,左腳……”
“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不是這隻手——那一隻——”
他的眉頭突然一跳。
戈修匆匆向後退去,將自己踩了狠狠踩到對方的腳收回,他懊惱地皺起眉頭,在音樂聲中小聲道歉:“對不起……”
羅維特難以抑製地勾起唇角,輪廓鋒利的眉弓下,幽深的眼眸深處閃動著明亮的笑意:“沒有關係。”
所有明裡暗裡注視著他的人都不由得暗暗倒吸一口涼氣,他們還沒有見過皇帝陛下心情這麼好過,並且甚至沒有因為對方的笨拙與無禮而變過臉色——所以那個少年到底是什麼身份?
流暢優美的音樂在空中流動,猶如柔滑的絲綢般纏繞著舞池中旋轉著的每對男女,旋轉的華麗裙擺猶如在大理石上綻放開來的花朵,優雅滑動的舞步踩在音樂的每個變換的節奏之上。
戈修對自己雙腿的掌握雖然還不算靈敏,但是羅維特的確是個耐心的好老師。
他刻意放慢步伐,好讓戈修能夠跟上。
空氣中充斥著鬱金香的芬芳,裙擺摩擦的細微聲響應和著樂聲,隨著舞步的旋轉逐漸模糊成一片虛影。
人類身體的溫度近在咫尺,密密匝匝地將戈修包裹起來,緊貼著腰身的手掌熱的仿佛能夠燃燒起來,將灼人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禮服傳遞到冰冷的皮膚上,以一種近乎溫柔的強勢將他呼吸的空氣,目光所及的空間都全然一並侵占。
這種感覺實在很奇怪。
雖然不能用討厭形容,但是卻非常怪異——戈修不知道如何形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難以決定改如何應對,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了起來。
突然,戈修似乎感知到了什麼,抬起頭,視線越過羅維特的肩膀,向著他的身後看去。
二樓被華麗的帷幔層層遮蓋,上麵繡著的金絲顯得是如此的奢華靡麗,在吊燈下閃爍著微微的暗芒。
又是一個旋轉。
驟然變化的視野中,戈修熟練地捕獲到了熟悉的閃光——能量波動的痕跡。
能量切開空間,破開空氣時發出的微小火花清晰地映在他的視網膜上,那道能量移動的軌跡筆直而清晰——直直的通向羅維特的心臟。
戈修沒有思考。
他摟住擋在自己眼前的羅維特,帶著對方猛地向旁邊一旋——
被驟然打亂舞步的舞池內一片驚呼,數對被波及的男女猝不及防地倒下。
緊接著,一片驚慌的呼喊聲在身後響起,一位男賓呆呆愣愣地注視著自己被炸的血肉橫飛的胳膊,在圍觀者蒼白驚恐的注視下,後知後覺地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
音樂驟停。
無數候命的衛兵早已被驚動,軍靴敲打地麵的聲音在整個廳堂中響起,到處都是紛亂的尖叫和器皿破碎的刺耳響聲,原本奢華平和的宴會被攪動的一片混亂。
戈修眯起雙眼,抬頭看向剛才那片微動的帷幕。
他順手抽出一個匆匆從舞池邊跑過的衛兵腰間的槍支——動作熟練,流暢自然。
手腕下壓,拉開保險栓,黑洞洞的槍口順著二樓連廊緩緩地移動著。
唇畔勾起一個輕蔑的冷笑。
瞬間,純質絕豔的麵孔被嗜血的凶光吞噬,下壓的眉宇冷而利,藍紫色的眼眸深處亮著美麗而罪惡的火光,那種純然的原始獸性摧枯拉朽般他神賜容顏帶來的迷惑感撕碎——猶如猛獸驟然展露致命的獠牙。
下一秒,扳機毫不猶豫地扣動,轟然的槍響炸開——
一個身上帶血的人影從那片帷幔間驟然栽倒下來,滾落在地麵上,再一次驚起一片尖叫,他將下方的一張桌子以及其上擺放著的雞尾酒砸爛,淋漓的酒水混合著豔麗的鮮血緩緩地蔓延開來。
戈修淡漠地丟開仍在發熱的槍管,垂眸看向羅維特:
“交給你了。”
注視著他的羅維特瞳孔緊縮,感到自己的呼吸被瞬間奪走,他沒有受傷,但是那致命的一擊卻似乎仍舊沒有放過他,山呼海嘯地直中心臟。
耳邊隻剩下猶如鼓擂般的心跳,在萬籟俱寂中放大。
——撲通,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