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尋找治療自己的方法。
戈修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經常在醒來時,會在床頭櫃上看到一個新的,來自於其他星球的紀念品,而那些星球往往是醫療水平發達,或者是生物科技水平高超的地方——而每次見到這些紀念品出現在他的床頭櫃上之時,戈修就會知道,自己的治療方案又要進行更換。
……又是這樣。
對方用儘辦法,不顧一切地搜尋著任何有希望的方法,隻為了延長他在這個世界中停留的時間,哪怕隻是一年半載,一分一秒。
戈修並不擅長處理複雜的情緒。
所以在麵對這種情況時,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很想告訴海因斯沒有必要如此費勁,自己身體上的情況並不是醫學能夠治療的範圍,但是他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如何阻止……
戈修垂眸注視著自己手中的那個小小貝殼。
邊緣瑩潤,在陽光下顯得五彩斑斕,漂亮而毫不實用。
這是今天早上出現在他床頭的。
戈修用指尖輕輕地摸了摸它微鈍的邊緣,低垂的眸底幽深漆黑,某種複雜的情緒在眼底翻湧。
他想讓海因斯停下這種無謂的努力和嘗試。
一遍遍地,徒勞地尋找拯救他的方法,一次次地試圖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回來……
何必呢?
隻不過是徒增痛苦罷了。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輕輕地敲了敲,護工探頭進來,說道:“德羅斯特先生,您有訪客,要見嗎?”
戈修將那個貝殼放回到一旁的櫃子上,然後向後靠去,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行。”
反正他現在也無聊的很。
五分鐘後,那位訪客推開房門,慢慢地走了進來。
戈修有些訝異地挑挑眉,看向站在自己床頭的少年——他確實沒想到是這位。
珀西·艾德慕有些不太自然地將視線挪開,然後把手中拿著的禮物放到一邊,他清了清嗓子:
“咳……你還好嗎?”
戈修點點頭:“不錯。”
珀西一時陷入了沉默,他偷偷抬眼掃了眼戈修,然後似乎下定決心似的,咬咬牙,開口說道:
“我這次……是來謝謝你……在那棟樓裡救了我的……”
戈修從枕頭下掏出一顆糖,剝開塞進嘴裡,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不用在意,是你也會這麼做的。”
“我不會。”珀西突然抬起眼,他直視著戈修,篤定地說道:“如果是你被困在那棟大樓裡,我是不會救你的。”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人品。
麵對自己一直仇恨著,甚至隱隱有些嫉妒的人落難,他唯一會做的隻是幸災樂禍,並且轉身離開。
即使身份互換,如果他是艾瑞斯,在看到一直帶著惡意刁難自己的人被困,他也是絕對不會伸出援手的。
“哦。”戈修沒做太大的反應,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珀西問道:“你後悔了嗎?救我?”
戈修有些難以理解地掃了他一眼,說道:
“你救不救我那是你的選擇,關我什麼事?”
他將口腔裡的糖果嚼碎,有些含混地繼續說道:“我救人是為了讓你們開機甲,迎擊蟲族或者是疏散人群——但是,即使你沒做到,我也不會後悔,”
戈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因為我會當場把讓我後悔的因素直接消除。”
——他當初那句“殺無赦”可不是說著玩的。
珀西瞳孔微微一縮。
他似乎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答案。
珀西強迫自己將視線移開,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道:
“不管怎樣……謝謝你救了我,其他同學也是,他們隻是沒有這個權限進入醫院,不能直接和你當麵道謝……”
他低下頭,從自己的禮物中掏出一大包高級糖果——在來之前,他有詢問過伊戈爾病人的喜好。
珀西咬咬牙:
“雖然我仍然沒有多喜歡你,但是……希望你早日康複。”
·
一個小時之後。
珀西深思不屬地坐在自己的房間裡。
燈沒開,整個屋子都被籠罩在一層明晦相間的灰暗冷光中,他靜靜地坐在黑暗當中,一動不動的身形猶如剪影。
他的腦子裡十分混亂,幾乎無法將思緒收攏。
在一旁的大屏幕上,是星網上無數激烈的討論,以及那輛銀白色的機甲直直向地麵俯衝的視頻。
那個視頻自動播放著,但是卻始終沒有打開聲音。
房間被無聲的爆炸再一次染紅。
終於,他仿佛驚醒似的,打開了自己的個人終端。
在那裡,保存著一個同樣拍攝自當天的視頻。
自從珀西上次在訓練場中開啟個人終端的錄影功能之時,它就一直沒被關閉,隻要檢測到艾瑞斯在場就會自動進行錄影——他本來想靠這個記錄下對方的一言一行,好找到他的醜態和陰暗麵來攻擊他,好讓伊戈爾放棄對這個Omega不切實際的迷戀。
啊……伊戈爾。
珀西猛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主動想起伊戈爾了,就連這段時間唯一的一次見麵,他都是為了去詢問艾瑞斯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禮物。
真是……太奇怪了。
珀西突然模模糊糊地理解了伊戈爾對艾瑞斯無來由的關注。
畢竟即使是他……都無法將那個奇特的Omega從自己的腦海中剔除出去。
但是他仍舊討厭這個omega。
珀西有些底氣不足地在心裡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他抬眸,視線定焦在屏幕上,被龐大蟲群追逐著的銀白色機甲——它是那樣的輕盈而優雅,在空氣中劃過,猶如一抹無法被捉到的光。
珀西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
他低下頭,將自己那天在練習場內拍攝的那段視頻剪了下來。
然後,點擊了“發布”。
——不管怎樣。
英雄應該得到應有的擁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