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懷中的青年臉色慘白,額頭上冷汗涔涔。
他的唇緊閉著,失去血色的唇線繃直成脆弱的弧線,長長的睫毛垂著,在燈光下印下黑而深的陰影,半睜開的眼瞼下視線沒有聚焦,脊背一陣陣地微微哆嗦著,猶如在寒風中戰栗的一片枯葉。
那微弱的顫抖猶如漣漪般蕩開。
左彥眉頭緊鎖,雙手扶著對方的瘦削的肩膀。
他眼眸低垂,喜怒莫辨的視線在青年的麵上逡巡。
這是左彥第二次莫名其妙地在自己的地盤上遇到這個小明星了,而他從不相信這個世界會有這樣巧的事情,居然能在一個星期內,被同一個人撞到懷裡兩次。
所以,這是走投無路的投懷送抱?還是彆有用心的刻意接近?
按照他平時的習慣,估計早就直接推開對方,轉身就走了,就像是拂去衣袖上的塵土似的,半點都不會經心。
但是,事實上,在進入盥洗室的那一刻,左彥就看到了撐在洗手台上,渾身顫抖的青年。
青年當時似乎沒有看到他,隻是沉默地低垂著頭,臉上的神情被額發遮擋,隻能看到他挺直的脊背在微微發著抖,扣在台上的手指指節泛白,仿佛在忍受著什麼。
鬼使神差似的,左彥頓住了步伐。
他沒有轉身離開。
下一秒,對方仿佛支持不住似的,膝蓋一軟,難以自製的向著一旁倒去。
在那瞬間,時間的流速仿佛已經失去了意義。
左彥感到自己的心口微微一縮,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他的心臟上狠狠地抓了一把,心律驟然失調。
他的身體早已先於意識一步做出了行動。
在左彥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把即將倒地的青年扶在了懷中。
就像是上次一樣。
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攝住了自己的心神,擾亂了自己的思緒,隻是本能地感到心煩意亂。
左彥眉心的刻痕加深。
他還記得對方的名字——“路南?”
對方沒有應聲,猶如意識被抽離似的,漆黑的眼珠沒有聚焦,隻是無聲地哆嗦著。
這種反應,嗑藥了?
左彥不著痕跡地眯了眯雙眼,他讓對方靠到自己的肩膀上,騰出一隻手掏出手機。
“把車開到門口。”
他言簡意賅地吩咐道。
左彥頓了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把趙醫生叫來。”
他單手掛斷電話,低頭再次掃了一眼對方的側臉,青年低著頭,柔軟的發絲垂下,濕漉漉的幾根黑發被汗水黏在臉頰上,蒼白的麵孔沒有半點血色,仿佛某種脆弱易碎的藝術品,一碰就會融化在過於刺眼的陽光之下。
左彥抬起手,將對方的額發撩至耳後。
他的指尖在青年冰冷潮濕的側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後沿著下頜的曲線弧度緩緩下滑,即將觸及唇邊時才收回。
男人的神情深沉難辨,漆黑的眼眸深處閃爍著一點莫測的光。
——即使是彆有用心又如何。
既然又一次撞了上來,就彆想跑了。
·
趙醫生擔任左家的家庭醫生已經有二十年,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被急匆匆地喊到左宅了。
他拎著醫藥包,熟練向宅內走去。
他的雇主,左彥,已經在等候著他了。
趙醫生問道:“您是有什麼不舒服嗎?”
左彥搖搖頭:“不是我。”
他推開自己身後房間的門,率先轉身向內走去,趙醫生緊隨其後。
趙醫生的視線落在了床上。
一個似乎正處於昏睡之中的青年正躺在那裡,他一聲不吭,一動不動,隻有胸膛微微的起伏還能證明他是個活人。
為權貴當家庭醫生久了,趙醫生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清楚什麼時候閉嘴是最珍貴的美德。
他快步走到床邊,將醫療包打開放到一邊,開始對病人進行檢查。
趙醫生的聽診器觸碰到對方胸膛的一刹那,他能感受到對方在昏迷中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仿佛即使在這個時候還能感受到疼痛似的。
他的動作一頓,然後用更輕柔的方式繼續了下去。
十幾分鐘之後,趙醫生將檢查的儀器放回醫療箱,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似乎對什麼感到費解似的。
左彥追問道:“他怎麼了?”
趙醫生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搖搖頭:“這個……他的身體機能都很健康,通過這種簡單的檢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何表現出這樣的反應。”
左彥皺皺眉。
他緩步走到床腳,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住床尾的護板,視線落在那個仍在昏迷的青年的身上:
“他有沒有可能服用了什麼藥物?”
趙醫生搖搖頭:“他的瞳孔沒有異常,從外觀上看不到什麼服用的藥物的痕跡,血壓和心跳也沒有升高的跡象,應該不是市麵上任何的興奮劑,但是他的肢體卻非常明顯地對觸碰有著應激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