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麵色未變地轉身向門口走去:“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心理谘詢這種事情,還是私人一點更好。
左彥走到門口,順手帶上門的動作一頓,他看向戈修,說道:“對了,糖在書桌右邊第三個抽屜。”
說完,他就稍稍後退一步,貼心地將房門合上。
偌大的書房內就隻剩下了戈修和趙醫生二人。
戈修站起身來,走到書桌邊,拉開抽屜,果然找到了左彥先前答應給他的糖果。
他撕開包裝,抓出一把糖果塞到兜裡,然後晃晃悠悠地走到剛才的軟椅上坐了下來。
趙醫生全程注視著他的動作。
戈修遞了一顆給他:“要麼?”
趙醫生微微一愣,然後搖了搖頭,禮貌地回答道:“不了,謝謝。”
“不如我們現在開始?”他翻開筆記本,認真地看向戈修。
戈修無所謂地聳聳肩:“行。”
“我聽說,你一直有做噩夢?”趙醫生手裡捉著筆,耐心地看向眼前的青年,聲音平靜柔和:“持續多長時間了?”
戈修回想了一下:“唔……具體時間忘記了。”
他在心裡估算了一下自己在先前幾個世界內度過的時間,然後說道:“大概幾個月吧。”
“當時現實世界有發生什麼事情嗎?”
如果是真現實世界,他當時應該還在精神體被抽離的昏迷狀態。
如果是虛擬世界的話……
戈修若有所思地垂下雙眼,視線落在遙遠的地方,漫不經心地舔舐著口中的糖果。
他第一次開始被噩夢困擾,是在自己變成人魚的那個世界。
準確來說,是他進入那個世界的一開始。
自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停止過。
——除了在左彥身邊的那兩覺之外。
戈修回答道:“沒發生過什麼,一切都很正常。”
趙醫生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寫了幾筆,然後再次抬頭看向戈修:“做噩夢的頻率是?”
“隻要睡著。”戈修回答道。
“你還記得自己噩夢的內容嗎?”
戈修聳聳肩:“這個啊,我每次一醒來就會忘記。”
趙醫生沉吟半晌:“所以,你不知道自己每次做過的噩夢是否相同,對吧?”
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戈修搖了搖頭:“雖然我在醒來之後都會忘記具體的細節,但是我清楚每次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怎麼說?”
戈修擰起眉頭沉思了數秒:“大概是,感覺相似吧。”
同樣的陰冷,潮濕,惡心,以及無窮無儘的黑暗腐朽的味道。
就這樣你問我答聊了半個多小時。
戈修在這過程中一直態度良好,分外配合,但是他的視線卻總是若有若無地在對方的身上轉悠,眸色微深,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態,定定地打量著對方。
趙醫生被看的背後有些發涼。
終於,在欲言又止幾次之後,他終於沒有忍住,開口問道:“那個……路先生,請問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戈修搖搖頭。
他微微眯起雙眼,突然冷不丁地開口問道:“趙醫生結婚了嗎?”
趙醫生一愣,誠實地搖了搖頭。
“有大約十幾歲的孩子嗎?”
趙醫生有些尷尬地搖搖頭:“路先生您這是說笑了,我連婚都沒結,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年紀的孩子呢?”
戈修聳聳肩:“凡事說不準的。”
他掏出手機,問道:“我能給您拍張照嗎?”
趙醫生又是一怔。
——對方實在不按套路出牌,令他根本猜不到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麼。
但是他還是點點頭:“……當然可以。”
這場莫名其妙的對話很快就結束了。
戈修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將照片上傳到電腦上,然後開始設計軟件進行處理和調配。
數個小時之後,窗外已經夜色沉沉。
他眸色沉沉地注視著屏幕上顯示的照片,然後按下回車鍵。
成年男子的形象瞬間發生了變化,猶如時間倒流,很快變成了十幾歲少年的樣子。
戈修微愣。
他調整了一下照片中人物的體脂率。
一個瘦骨嶙峋,眼窩深陷,仿佛猴子似的半大孩子出現在了眼前。
和他記憶中的一般無二,毫無差池。
……小一。
深夜。
主臥的門被敲響。
左彥披著一件居家的睡袍前來應門,他打開門,有些意外地看到了戈修的麵孔。
他調笑著問道:“怎麼?要一起睡嗎?”
戈修沉吟半晌:“行。”
他答應的如此爽快,左彥甚至有些不太適應。
在他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戈修就已經擦著他的身旁走進了房間。
左彥扭頭向著身後看去。
隻見戈修已經坐到了床沿上,他歪了歪頭:
“……正好,我也有點事情需要問你。”